兩人之間安靜下來,洛荼斯低頭繼續看著書頁,許久沒有翻動。
這樣流動著莫名氣息的氛圍持續片刻。
洛荼斯:“是不是快到晚餐時間了?”
艾琉伊爾支起上身,看了眼擺在花園中央的大型影鐘,一本正經道:“還有一個多小時呢。”
“……我想吃點東西,先回房間。”
洛荼斯起身,邁著不緊不慢的步子走向房屋。
艾琉伊爾坐在原地,看著洛荼斯漆黑的發尾隨著步調輕微擺動,嘴角笑意隨之擴大。
總的來說,這一天值得快樂。
王女轉頭看向不遠處一片彎月形的水池,目標明確。
有大片花園的宅邸,一般都會開鑿水池,在裡麵種植雪荼花和其他水生植物。
尤其是家中有人信仰伊祿河女神的家族,不種雪荼花都不好意思向彆人說出自己供奉的神名。
此時盛夏剛過,雪荼花卻開得極盛,這種花期跨越春夏兩季的水生花靜靜探出水麵,向世人展示它的美好。
艾琉伊爾悄然回頭,確認洛荼斯已經進了房門,這才慢悠悠踱到水池邊,用挑剔的眼神看著池中綻放的雪荼。
觀望良久,視線鎖定其中一朵。
花瓣飽滿潤白,形狀漂亮,比它的大部分同伴都大出一圈,邊緣泛著些許淺藍色,顯出幾分招搖。
就是它了。
艾琉伊爾脫去長靴,挽起褲腿,涉水向那朵雪荼而去,站在近處品評片刻,伸手一折。
……比同伴出眾的雪荼慘遭辣手摧花。
王女又覺得不算完美,撚著花莖轉了一圈,心說勉勉強強吧,還是將它帶回房間。
花信,被廣泛認為是索蘭契亞的年輕人傳遞感情最浪漫的方式之一。
在心緒躁動的春夏,青年男女采摘比較大的花瓣或葉片,用筆蘸著顏料寫下情書。
可以隻寫一片,也可以寫很多片,晾乾之後,挑一個星月燦爛的夜晚——最好正值與神祇相關的節日或是大型集會——將寫滿心聲的花信送給心上人。
如果對方也有意,就會收下花信並且回贈禮物,如果回送的同樣是花信,那就等於兩情相悅,是可以直接找父母商量婚事的進度。
艾琉伊爾小心翼翼地摘下花瓣。
她倒不是現在就想表明心跡,隻是覺得可以開始準備起來了,否則等哪天天時地利人和俱全,手中卻沒有花信,那可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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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後數日,風平浪靜。
霍斯特原本正等著頑固派給王女一點教訓,哪曾想,轉頭就收到了審判庭下屬執法隊抓捕領頭者的報告。
不僅是為首的那個老頭子,連其他幾個不爭氣的也要麼偃旗息鼓、夾起尾巴做人,要麼遭逢突變。
一夜之間,幾個實力不容小覷的家族大權旁落,新掌權者還都是他以前從未投以關注的成員。
毫無疑問,這些和艾琉伊爾脫不了乾係。
霍斯特撇開報告,心情難以言喻。
身為王,霍斯特不是沒有力量乾涉審判庭,更彆說審判庭裡的陪審官有一半都是他的人。
隻要暫時不管表麵正直,吩咐下去,想釋放這些頑固派家族的老頭子,也隻是稍微麻煩一些罷了。
可把他們放出來又有什麼用?
這些人違反律法的證據確鑿,明顯是被同族抓住了尾巴,放他們出來勢必會引起質疑。
更何況他們手上的力量已經分散,就算重獲自由,也隻是有錢一點的老頭子——霍斯特何必閒得沒事乾,把幾個過去變著法給他添堵的老家夥救出去?
雖然心裡都明白,但霍斯特就是氣不過。
他不是沒發覺艾琉伊爾暗中和頑固派家族中的成員接觸,事實上王女也沒怎麼遮掩,但霍斯特沒把這點小打小鬨當回事,畢竟時間太短了。
誰能想到——
頑固派以前多難應付啊,仗著年老勢大給他添了多少麻煩,怎麼倒得這麼快!
王座之下,親信幕僚你一言我一語,爭論紛紛。
霍斯特聽得頭疼:“都先彆吵了。”
幾人聞言,頓時閉上了嘴。
霍斯特看向身後的親衛軍統領,尼威麵無表情。
不然,再去那個瘋子的地方拿點東西……這個想法很快被霍斯特自己否決,太早了,不是沒必要,隻是還沒到最適合的時候。
“叫幾個人,把艾琉伊爾在這件事裡起到的作用散播出去。”霍斯特擺了擺手,自言自語,“哪一家沒有點不能說出去的麻煩了?”
艾琉伊爾還是太年輕,這種事怎麼能大張旗鼓。
隻要讓那些世家知道她的所作所為,他們自然而然就會忌憚王女,下意識偏向自己溫和寬厚的兒子,知道誰才是值得效忠的對象。
想到這裡,霍斯特稍微安心。
傳言悄無聲息地在權貴富商之間蔓延開來。
也有些目光暗暗聚集在王女身上,掂量著,也思索著。
與此同時,艾琉伊爾仿佛並無察覺。
不僅沒派人遏製傳言,表現得毫無異狀,甚至還在私底下優哉遊哉地寫花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