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喝點水嗎?”
洛荼斯稍作猶豫。
其實不該遲疑的,這隻是一種心理感覺,不需要真的喝水來壓下甜味,即便是需要,河流女神難道還沒法自給自足嗎?
可就像是被牽引著一般,洛荼斯應道:“好。”
這個應大概超出了艾琉伊爾的預料,她下意識抬眸,什麼也沒說,隻是將水囊半舉著,傾斜適當的角度。
哪怕在不遠處的騎兵們看來,這個動作也不會顯得突兀。
“……您這樣,能喝水嗎?”
“做一點調整就可以。”
確實隻需要一些簡單的調整,靈體淡色的唇觸及水囊的瓶口,小口啜飲。
大概是出於某種錯覺,洛荼斯總覺得瓶口染著很淺的緋色痕跡,而出征的艾琉伊爾怎麼也不會在唇上塗抹脂膏的。
這無疑是一個令人難堪的錯覺。
不,哪怕隻是這個帶著曖昧隱義的舉動,本身就不合時宜,但又那樣吸引人。
洛荼斯不知道自己有沒有表現出異樣,不由自主垂眸看向艾琉伊爾。
接著她才反應過來,就算有也沒關係,對方根本看不見。
口腔和喉口的嗆甜早就感覺不到了,取而代之的是其他什麼東西,後知後覺地湧上。
洛荼斯閉上眼,咽下清水,在要退開的前一刻,艾琉伊爾的另一隻手向前探來。
王女確實看不見。
可這不妨礙她伸出手,指尖輕巧地在水囊前拂過。
因為那點小小的調整,洛荼斯此刻並不能算完全的靈體,於是她感覺到了觸碰。
柔韌的熱度,常年練劍與弓術在指腹留下的薄繭。
修剪整齊的指甲擦碰過上唇,可能順便觸及溫熱的內裡,洛荼斯無法確定,感官在這一刻敏銳又模糊。
敏銳是記得每一分溫度。
模糊是連指尖有沒有沾染濕潤都不清楚。
艾琉伊爾收手,喃喃:“還真是隻調整了一點。”
然後她察覺水囊另一端的力道撤去:“您不繼續喝了嗎?”
洛荼斯:“……不了。”
“嗯。”艾琉伊爾平靜地旋上蓋子,收起水囊,恍若無事發生。
洛荼斯重新化為完全的靈體,心中深呼吸,無奈地默念:
她還是孩子她還是孩子她還是孩子——
艾琉來撩撥是她不懂事,但你不能撩撥去——
還沒有確定未來發展就曖昧絕對不可取!
然而再怎麼默念,看看艾琉伊爾一副安然自若的模樣,這番自我告誡所能起到的效果,也就不剩多少了。
沒事,她不知道。
懷著這樣的心態,洛荼斯稍一俯身。
隨著動作,銀色長發向肩前滑去,半懸半落。
洛荼斯嘴唇的色澤原本就頗為淺淡,因為靈體的呈現而顯出近乎透明的柔軟質地,在將要與殷紅唇瓣接觸之前停頓了一下,才往前探去。
沒有接觸,而是重疊了一小截,仿佛處於錯位的時空。
一個很輕的、雙方都沒有感覺的親吻。
洛荼斯退原來的位置,藍玉髓似的的眸底掠過掙紮和暗色,仿佛豐水期的伊祿河,生動、洶湧,深而沉鬱。
忽然有種莫名的傾訴欲。
關於失落的記憶,關於人神,關於對過去的茫然。
其實將這些說出來,也不會影響大局,反而正合她的意。
曾經是人,比起神祇心理或許更接近人——還有什麼比這更能讓艾琉伊爾知道,洛荼斯不是她以為的、無所不能的真正神明?
可就在這個想法冒出來的下一秒,艾琉伊爾就站起身,向騎兵發出號令:“繼續行軍。”
下一句是輕如微風的低語:“我們走吧,洛荼斯。”
同一時刻,銀人魚對麵。
月神安彌拉終於等到了陪練的機會,她同樣手執一柄權杖,以黑曜石一般的圓盤為底色,彎月的光芒在長杖頂端熠熠生輝。
“現在開始嗎?”
安彌拉神情冷淡,語氣期盼,顯然是真的很想找神打架了。
說不上是遺憾沒能說出口,還是暗自鬆了口氣。
伊祿河女神直起身,將銀發向後攏去。
銀人魚舒展長尾,正了正權杖。
“走吧。”
“開始吧。”
她一起說。
作者有話要說: 洛荼斯的邏輯:
孩子不懂事地撩撥也沒辦法。
大人回敬就是不行。
但是既然不會知道……
對方不知道我撩了等於我沒撩,等式成立,遂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