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瑟頓城牆上望去, 能把對麵營地的火光看得一清二楚。
鮮明燃燒的火光下,不論是那些慌忙跑來跑去滅火的異族士兵、方寸大亂返回營地的守衛、還是圍攏在主將身邊試圖救醒他的巫醫和將領,都隻是一個個移動的模糊黑影——但這不妨礙守城將士從中看出敵人的驚慌失措。
“不會是我眼花了吧, 還是在做夢?”一名原瑟頓城守軍揉揉眼睛,還是不敢相信, 於是猛力往同伴的大腿一拍, “疼不疼?”
遭受無妄之災的軍士嗷地叫一嗓子,依然沒舍得移開視線,就那麼睜大眼睛注視著火光,嘴裡罵道:“混小子,你倒是拍自己啊!”
“就是,彆表現得這麼沒誌氣。”
“陛下親自率隊夜襲,燒個敵營怎麼了, 沒準還砍了對麵頭領的腦袋, 讓薩努爾那幫野蠻人自己亂去!”
被安排在附近的王城騎兵聽了半天,驕傲地笑道:“當初陛下在邊境的時候,可是追著薩努爾人打呢, 打得他們不敢冒頭。換到現在, 也照樣!”
原瑟頓守軍互相看看,也都暗自點頭,信心更足。
不得不說, 薩努爾族三日攻破底格比亞城的事實,讓不少索蘭契亞士兵未戰先慮, 就算嘴上不說,心裡也難免震蕩。
他們不會管薩努爾人攻破邊境有多不計代價,又耗費了多少軍力。
也不會管底格比亞守軍其實是毫無準備地迎敵,戰事開始前又抽調一部分兵力去其他城池平亂, 防禦力量並沒有想象中強。
……這些索蘭士兵隻知道,作為第一道防線的要塞被破,守備稍遜的瑟頓城就更難以抵擋。
他們拿著刀刃長矛,日夜輪換守著城門,其實早就在心裡埋下不敵對方的認知,還沒有正式對上,氣勢就先弱下來。
這其實是頗為危險的狀態。
但在今夜,瑟頓守軍親眼看到——
王女率一支輕騎兵小隊摸出城,趁夜突襲敵營,燒了對方大半個營地,最後竟然帶著整隊人馬安然回城!
雖說沒細數過人數,可粗略一看就知道沒多少損失。要知道,夜襲從來就是傷亡極高的任務,敢去就得有回不來的覺悟。
就雙方懸殊的兵力而言,夜襲小隊能有半數回來是運氣好,十不存一也正常,甚至全軍覆沒都有可能。
但是,王女竟然真的帶輕騎隊回來了。
難以形容守軍目睹這一幕的震撼,就像是猛然注入一針強心劑,或許連他們自己都沒發現,之前一直埋藏在心中的隱隱畏懼,終於在此刻慢慢消散。
士氣空前高漲,守軍低頭看著趕來的追兵,居然希望他們彆磨蹭,趕緊攻城。
當追兵無奈退走,這些家夥甚至還有點遺憾。
——事實上,局麵並不像城牆守軍以為的那樣樂觀。
城主府內,議事大廳燈火通明。
守城將領和之前沒有棄城而逃的幾名官員都在這裡,他們從趕來報信的士兵嘴裡得知敵營慘狀,有人臉上帶著喜色,有人尚存疑慮。
與城牆上的小兵不同,在場的每個人都清楚當前戰況。
從一開始,眾人就沒指望通過一場夜襲退敵,畢竟敵我對比擺在那兒,做夢也得符合實際。
可是……
燒掉大半個敵營?王女一箭射中主將,對方生死不明?
哪怕是最膽大的將領,一時間都難以置信。
而接下來的所見,也仿佛證實了他們的懷疑。
眾目睽睽之下,艾琉伊爾走進大廳,輕甲浴血,麵色沉凝,越是靠近肅殺血氣就越重,讓幾個沒上過戰場的官員忍不住打了個寒噤。
隨後進來的勒娜也表情凝重,不像高興的樣子。
一名將領急衝衝地問:“陛下,情況怎麼樣?”
艾琉伊爾簡單道:“薩努爾軍主力不在這裡。”
“什麼?!”
聞言,在場眾人都露出驚色,甚至有人下意識從座位上彈起,不可置信地叫出了聲。
艾琉伊爾朝身後微微偏頭,示意勒娜細說。
後者立刻接上:“薩努爾營地邊緣的帳篷都是空架子,隻是做出遠遠看上去有人住的假象,實際駐軍遠比我們之前以為的少。”
“另外,從這些駐軍的表現來看,應該不是敵軍中最精銳的一批,他們的反應太慢了。”
眾人麵麵相覷。
腦子轉得快的,立即臉色一變。
如果薩諾爾主力軍不在對麵,他們會在哪兒?
甚至還在營地裡做出偽裝,這……怎麼想都不對勁,細思恐極。
有個官員乾笑:“可他們也沒彆的地方能去呀,可能大部隊還在底格比亞,先遣軍隊在對麵駐紮,怕我們主動出擊就搭布架子嚇唬人?”
“可能性很低。”艾琉伊爾冷聲道,“如果主力在底格比亞,沒必要拖延這麼幾天,速戰速決更符合他們的風格。你們知道吧?這次薩努爾的主帥是誰。”
“是那個最大部落首領——不對,現在是薩努爾王了。”
“但薩努爾王不在對麵營地。鎮守營地的主將是某個王子,我剛才殺了他。”
哪怕沒有時間確認結果,王女也清楚自己的箭有沒有射中對方要害,想讓他活下來,除非醫藥之神降世。
更彆說,薩努爾族的醫術好像很落後,一個部落隻會有幾名巫醫。
一場夜襲帶走敵方王子,這很劃算。
不等其他人在思考的空餘高興一下,艾琉伊爾就接著道:“實際效果恐怕沒有表麵上好,據可靠消息,薩努爾王有十個兒子,這個可能是年紀最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