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已經從阿希諾口中獲知敵方情報, 不出意外的,重要將領再次於議事廳集合。
暗探送回的可能為假消息,薩努爾人想讓他們看到的假象。
而阿希諾帶來的情報, 到底是投誠還是一場軍事欺詐,現在沒有時間也找不出方法證實——除非洛荼斯靈體飄一趟。
艾琉伊爾向來不想在這些事情上麻煩神靈, 洛荼斯倒是不介意, 分出銀人魚化身, 擺擺尾巴飄進底格比亞城。
這一定是史上規格最高的聽牆角密探, 可惜沒能聽到幾個薩努爾王子的對話——
洛荼斯懷疑其中有神力乾擾的因素存在, 並且決定以後在索蘭契亞方討論要事時罩上神力場,雙方誰也彆想讓靈體聽牆角。
不過決定返回前,洛荼斯無意間聽到薩努爾士兵提及阿希諾。
“彆找啦, 王子都不在意, 找她做什麼。”
“那畢竟是哈蒙革王的女兒。”
“哈,這沒什麼好說的, 哈蒙革王的女兒們比兒子還多,她自己逃跑怨得了誰!”
“說得也對,可是沒有阿希諾, 誰來獻祭狼神?”
“隻要下一場戰鬥取勝, 我們會有更好的祭品。”
士兵說笑著走遠了。
這些薩努爾人毫不在意阿希諾的去向, 甚至絲毫沒有懷疑泄密的可能性。
大概正如阿希諾所說,薩努爾人從未把她當回事, 也沒人知道她會說索蘭契亞的語言。
阿希諾的逃跑類似於一個什麼都不懂的奴隸出逃,主人不會擔心奴隸傳出秘辛, 隻會為失去的財產心痛。
……也算是從側麵印證了阿希諾的可信度。
經過綜合考慮,艾琉伊爾作出決定。
趕在薩努爾族攻城之前,率先出兵攻襲。
事實上, 薩努爾人不擅長守城。
在高地草原,他們根本沒有城市,少有的幾個定居點也沒有高高聳立的城牆。薩努爾人逐水草而居,不論王族還是普通牧民一律住帳篷,區彆無非是營帳的規格、大小和材質。
生活方式注定薩努爾人是捕獵的狼群,也是驅趕牛羊的獵犬,有誰見過狼和野犬會待在城牆上按部就班地守衛?
當索蘭契亞軍隊翻越小山丘,出現在底格比亞城對麵,本來正百無聊賴坐在牆垛後打哈欠的薩努爾人騰地站起身,眯著眼看清對麵情形,什麼瞌睡都嚇跑了。
當即點燃烽火,通報回城。
不久前剛挑起指揮重擔,轉眼就麵對索蘭人攻城,大王子眉頭緊皺,還是下令出城迎擊。
有王子有意想唱反調,被兄弟暗中捅捅胳膊,消停了。
大王子將這一幕看在眼裡,沒有說話,隻是心裡無奈。
就算主動放棄繼承權,在這場戰爭的時間裡,其他王子還是不全然服氣,但至少不至於一盤散沙。
——希望這些家夥在戰場上都能拎得清。
薩努爾人集結軍隊的速度,就和集中羊群的速度一樣快,轉眼的工夫便聚齊了。
城門大開,薩努爾騎兵手持彎刀、身背弓箭,如同潮水般湧出大門。
兩軍同時向對麵行進,如同大地上移動的色塊,對比鮮明,隨即不約而同在不遠不近的位置停住。
城池與丘陵的大片曠野上,雙方沉默對峙。
風的呼嘯聲陡然加大,仿佛執意要為這一幕配上背景樂,又仿佛一曲回響在所有人腦海裡的激昂戰歌。
對麵,薩努爾指揮者摘下頭盔,用生硬的索蘭語道:“索蘭王女,你不該在這時候來。”
洛荼斯輕聲對艾琉伊爾說:“他就是哈蒙革的長子,阿希諾口中掌握了指揮權的王子。”
艾琉伊爾微微點頭,揚聲回敬:“不在這時候來,難道要等你們整頓完畢,五日後攻打瑟頓?”
指揮者詫異地睜大雙眼:“你怎麼——”
艾琉伊爾偏過頭,輕描淡寫地微笑道:“你妹妹的索蘭語,可比你說得好多了。”
出逃的阿希諾,今日的兩軍對戰。
兩件事串聯在一起,薩努爾王子們惱怒不已,有人低咒一聲:“等把那家夥抓回來,都不能拿她當祭品了,狼神絕對會厭惡這個背叛者,連她的血肉頭顱都不想碰!”
指揮者算是其中最為冷靜的,他低聲用薩努爾語言嘀咕了一句什麼,大致意思是“女人果然靠不住”,隨後換為蹩腳的索蘭語:
“那沒有用,阿希諾根本不知道什麼,在這裡,我們還是要用刀箭和血分勝負。”
艾琉伊爾收斂輕嘲的笑意,抬眸掃視敵軍。
西北燦爛的太陽之下,那雙色澤罕見的眼剔透似水晶,卻也擁有黃金般厚重的力量,日光般絢亮的輝芒。
“好啊。”艾琉伊爾說,聲音不大卻凜冽如鋒,“那就戰吧。”
同一時刻,雙方的領軍者抬起握著武器的那隻手。
薩努爾特有的彎刀向前劃下。
索蘭火神熔鑄的長劍凜然揮落。
接收到前進的信號,士兵在軍陣邊緣賣力地揮舞戰旗,隨著大軍一起向前疾馳,而雙方的弓箭手則綴在後方,抬手收放間,就是一輪聲勢浩大的箭雨。
沒什麼準頭可言,戰前的箭雨更多是火力壓製,隻要密度足夠便能阻礙敵人前進,這是雙向的。
但艾琉伊爾似乎並未受到影響,金雕般銳利的眼神盯準了目標,徑直找上薩努爾王子,劍刃與刀鋒凶悍碰撞,火星迸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