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他對殷淮夢又有無人能比的濡慕之情。
他入門時年紀也很小,恰逢蘭湘子與另兩位師兄都閉關,有近十年,都是殷淮夢一點一滴教他修煉,教他悟道。
他崇敬殷淮夢,因此忍了江隨瀾。
也隻是忍。
在他眼中,能配上殷淮夢的,隻有樓瓊樹。
原因無他,隻因為他也喜歡樓瓊樹,這位最小的師弟,在他眼中就是天底下最好的。
大家都以為樓瓊樹隕落了,殷淮夢與江隨瀾種種也就罷了;可現在樓師弟活生生在眼前,師兄竟說他徹底破了無情道心,是為了江隨瀾。
怎麼能是為了江隨瀾?!
殷淮夢對潛陽說:“你既出關,正好,樓師弟便交予你照顧吧。我要離開雁歧山一陣子,小銀峰無人,不適合樓師弟再待著了。”
他當即就要走。
“為什麼——!”樓冰嘶啞喊道。
殷淮夢沒有回頭,他低聲說:“我也不知道,隻是想通許多,但又沒有全然懂得。隻是心念一動,好像本該如此。”
他抱著琴,帶著貓,還仔細收了一些江隨瀾平日喜歡的話本與虛境玉簡。
殷淮夢就這樣離去,青鳶飛到半空,他才不再勉力支撐,跪身吐血。道破境退不是什麼輕易的事,他傷本就未好,如此一折騰,更是傷及根本,不知道何時才能大好。
可他此刻什麼也顧不上,隻想見到江隨瀾。
魂燈與本體極微弱的聯係,能為他指引大概的方向。
*
十二月,魔修打下平洲後,已蟄伏近三個月。
平洲與蹇洲邊界以雁歧山霸劍醉刀、寒鏡府澗花為首,諸仙門弟子守著。蹇洲自然環境不必其他洲,雖靈氣盛,但仙門數量與平洲仍然差不多,不過有兩個在九洲數得上名的強仙門:雁歧山與寒鏡府。蹇洲城池少,到處是大片荒原,魔修若要打,至少蹇洲仙門能保證不會出現平洲那樣被一路屠城的慘劇。
但考慮到屠不屠城的地步,可見仙門自己都沒什麼勝算。
畢竟這兩個月魔修雖在蟄伏,卻又高調地拿出了宇、宙、洪、荒四位化境。
不論是此前的天地玄黃,還是近日的宇宙洪荒,天玄林都是與魔修放出的消息同步生出了他們的靈樹。
控製得太好了。
這是明目張膽的炫耀。
霸劍幾乎能感覺到狂揚在他耳邊惻笑。
醉刀大飲一口酒,望著平蹇交界紛紛小雪,玩笑道:“魔修這是要湊足千字文麼?”
澗花在一旁接話:“若真如此,九洲覆滅在望。”
霸劍搖了搖頭。
澗花負手望著遙遠雪色:“可惜孤琴出事,令仙門士氣愈發受損。”
醉刀說:“是啊,打了十幾年,我們殺了殘羽,他們廢了孤琴,偏殘羽之後魔修出了天地玄黃宇宙洪荒,我們卻一敗再敗……故而不是孤琴出事,仙門士氣受損,而是如今明晃晃的局勢,實在逼人啊。”
*
蹇洲,碧城。
碧城依爾江而建,有一座護城大陣法,保持城內氣候舒適,宜人生活。
書樓就是書樓,沒有什麼其他的名字。
江隨瀾白天帶孩子們念書,陪他們玩,晚上自己琢磨修煉那本魔修心法。
狂揚神龍見首不見尾。
這樣的日子很好。這三個月,江隨瀾過得很開心。
如果能不去想殷淮夢的話,會更開心。
“隨瀾,來。”
江隨瀾回頭,欣喜道:“書婆婆。”
那是一位滿頭銀發,身材矮小的老婦人,她是這座書樓的主人。
書婆婆往江隨瀾手裡塞了一罐子糖,揮揮手說:“拿去吃吧。”
江隨瀾笑道:“謝謝書婆婆。”
書婆婆說:“我聽吳荷說,你最近沒怎麼去她酒樓吃飯,是飯菜不合胃口嗎?”
“沒有沒有,”江隨瀾搖頭說,“隻是我……靈石用得差不多了。”
書婆婆從衣袖掏出一塊玉牌,給江隨瀾:“拿這個去吃,能吃好幾百年哩。”
“這……我……”
江隨瀾想推辭,書婆婆說:“你要是一個人,我管你吃不吃,我是為了小的那個!”
江隨瀾大窘。
書婆婆把玉牌丟他懷裡,叮囑道:“吃好喝好,下午教大孩子們修道入門罷。”
“好!”江隨瀾情緒高昂地應道。
書婆婆走後,狂揚不知從哪冒了出來。
他望著老婦人的背影,輕聲問江隨瀾:“那是什麼人?”
江隨瀾說了,狂揚若有所思片刻。
“怎麼了?”江隨瀾問。
狂揚微微眯眼:“又是一個無境。”
江隨瀾大吃一驚:“什麼?!!”
書婆婆居然是無境!
狂揚被他的樣子逗笑了。
江隨瀾被他這樣的若無其事弄得懷疑是自己太大驚小怪。他平複心情,冷靜下來。不論書婆婆是什麼境界,這兩個月待他都和從前沒什麼區彆——甚至比從前還要好,他也不需要因此而做什麼改變,一如往常便好。
他望向狂揚:“你又來做什麼?”
狂揚說:“不歡迎我?”
“你來得越多,我越容易暴露。”江隨瀾低聲說。
狂揚微笑道:“再過兩天就是碧城的燈節,聽說很熱鬨,很好玩,我自然要來看看。”
江隨瀾恍然大悟,他也好多年沒過過碧城燈節了,這時候便有些高興地說:“這我熟,到時帶你玩啊。”
狂揚欣然點頭:“好啊。”
狂揚接著說:“聽說消息了嗎?”
“什麼消息?”
“雁歧山將你正式從弟子簿除名了。”
江隨瀾沉默片刻,點了點頭,說:“是我要求的。”
“哦?”
“我想,徹底斬斷聯係,更容易放下。”
狂揚看著他:“那你現在放下了嗎?”
江隨瀾沒有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