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淮夢在他身後說:“我不修無情道,不是為了樓冰,是……因為你。”
江隨瀾手掌撫在魔龍冰冷的鱗片上,聞言一愣。良久,他才問:“為什麼?”
殷淮夢握緊了拳,因緊張而嗓音發澀,他說:“我心悅你。”
江隨瀾微微彎了下唇。
魔龍的腦袋歪了歪,瞳孔中映著江隨瀾的臉。他是在笑,又在哭,眼眶與鼻尖都通紅,滿臉的淚水。
江隨瀾不著痕跡地調整呼吸,控製自己不發抖。很久,覺得自己平靜了,可以正常說話了,才開口:“師尊,說出來都叫人不敢相信,這是你第一次對我說這樣的話。”
殷淮夢為他的稱呼一喜,又為他這心灰意冷的後半句話一驚。
江隨瀾繼續摸著龍鱗,像是把龍摸舒服了,胡須微抖,眼睛微眯。他走了下神,想,這真有點像貓。
“隨瀾……”
“那樓冰呢?”江隨瀾打斷他。
殷淮夢向他走了一步,說:“就是見了他,我才知道,從來牽動我七情的,隻有你。”
江隨瀾有些迷糊了:“什麼意思。你是說,你其實不愛樓冰?”
殷淮夢沉默。他不知道麵對這個問題,該怎麼回答江隨瀾。他向來是不說謊的,承認他不愛、承認他愛,都有悖於他心中所想。
江隨瀾擦淨眼淚,深深呼吸一口,回過身,看到殷淮夢的神色,倏忽懂了。
他說:“或者是……你沒有那麼愛樓冰?”
殷淮夢有些遲疑。
江隨瀾笑了一聲。不是欣喜,而是諷刺。
“師尊,若你連樓冰都不愛,我真難相信,你會愛我。這百年你對著我這張臉,思念的不是樓冰嗎?你對我的冷淡,討厭的不是我非樓冰而是江隨瀾嗎?是我不知好歹,以為你種種漠然是因為天性使然,是不擅言辭,是不擅表達,以為你愛我,所以什麼我都能接受。後來我知道你愛的不是我,我什麼都沒說就走了,也沒要什麼,我對你無所求,也不攔你做什麼。你是師尊,從來什麼都是你說了算的。見到樓冰,得知舊事之後,我以為你深情如許,隻對一人傾儘真心,那人雖不是我,我也接受了。……原來又是我以為。”
殷淮夢張了張嘴,最終說:“我……想從今往後真心待你,不好嗎?”
“什麼真心?”江隨瀾咄咄逼人起來,“對樓冰那樣的真心?對過去的我那樣的真心?若是這樣,我寧可不要。”
風越來越大了。
一道細細的、喑啞的嗓音突然傳進江隨瀾腦中:“小白,我帶你騰雲,心情會好。”
江隨瀾愣怔一瞬,發覺纏在他腳上的龍尾緊了緊。
他看向魔龍,與它對視,猶豫了一下,在心中問:“是你嗎?”
魔龍身體變得龐大,走廊被它壓得搖搖欲墜,它呼哧呼哧點頭,那道聲音在江隨瀾耳中更清晰,且無方才的細弱之意,好像嗓音是受體型影響的:“是我。”
它收起尾巴,落在走廊,伏下身,對江隨瀾說:“上來。”
江隨瀾坐到了龍身上。
他飛上天空,仿佛乘的不是龍,而是風。
烏雲越聚越濃。
電光一閃,雷鳴緊隨其後。
雲下暴雨傾盆,雲上寧靜溫暖,陽光熾熱,在雪白雲朵上照出他和魔龍的影子。
江如練,山如栗。
亭台樓閣,芸芸眾生,在驟雨霧靄中淡得幾乎什麼也看不見。
他們在雲中穿梭,雷鳴,龍吟,江隨瀾迎著風,直抒胸臆地長嘯。
殷淮夢抬頭望著天空中的若隱若現的龍影。
風吹亂他的衣袂與發,他緩緩張開雙臂,過往,隨瀾會撲進他的懷裡,現如今,卻隻有驟雨疾風打在他身上。
殷淮夢臉色蒼白,耳邊隻有江隨瀾那一句——
“我寧可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