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第 34 章(1 / 2)

懸劍崖上籠著氣罩,無數道劍光閃爍,飛來往去。青鳶停在懸劍崖對麵的一座山頂,把兩人放下來。那弟子——叫宋羅,是霸劍的四徒弟,從前不顯山露水,但為人刻苦認真,在幻境裡,江隨瀾見過他幾次,都是在學習和修煉。近些年,宋羅明境修為漸穩,便開始接手雁歧山上諸多事宜,做事可靠,很得蘭湘子看重。

到了懸劍崖對麵,宋羅便彎腰放下一卷長而寬的絹帛,靈氣撐開絹帛,撐得它筆直堅硬,架作這座山頭到懸劍崖上的橋,對江隨瀾說:“你慢慢過去,若到了劍陣外,劍不停,不要貿然進去;若劍停了,也且等一等,叫這絹帛係到你腰上,若出事我會用最快的速度拽你出來。”

交代好了,江隨瀾便點點頭,說記住了。剛要踏上絹帛橋,宋羅又叫:“等等!”

江隨瀾回過身,宋羅指指他的手腕:“叫那條龍下來,在這兒等你,他不好進去。”

阿玄聽了,看了看江隨瀾,慢吞吞抖開身子,落在地上,大小變得比宋羅高一頭,眨著眼,一副“我會在這乖乖等”的意思。

江隨瀾便笑了一下,走上絹帛橋。

絹帛很穩,山風陣陣,江隨瀾看著懸劍崖,一步一步走過去。

他在雁歧山這麼久,自然是知道懸劍崖的。雁歧山劍修很多,每個劍修到了迷境,都有資格來懸劍崖試一試,看能不能挑到一把本命劍。

不過弟子間不管這一行動叫“挑”,而叫“馴”,馴劍。

馴的是劍,也是已心。懸劍崖是雁歧山一處小的曆練之地,弟子們口耳相傳,知道有些前輩就是在馴劍中突破迷境,到了明境。

江隨瀾現下已不需要用這種方式突破了。

他是明境,也心如明鏡。

修為反饋到思想上,就是清楚自己想做什麼,清楚自己在做什麼,也清楚自己做了什麼。

昨天所有人都以為他走火入魔神誌不清,但江隨瀾很清醒。

殺完樓冰,他緊繃的神經鬆了。一覺醒來,更是前所未有的暢快,樓冰到底是他揮之不去的夢魘,殺了他,江隨瀾不後悔。

轉念間就到了劍陣前,靈氣之風擦過他的臉頰,有些刺痛。他最後往前一步,踏上懸劍崖,鼻尖與劍陣靈氣罡風隻毫厘之遙。

一呼一吸間,風停了,劍也停了。

絹帛繞上他的腰,江隨瀾踏進了劍陣。

所有的劍都開始嗡鳴。江隨瀾在懸浮的、閃著寒亮光澤的劍陣中走著,仔細看過每一把劍上的銘文,搜尋那把蘭湘子口中名為“瘦玉綃”的劍。這劍的名字像絲帛的名字,江隨瀾很難形容自己第一次聽到它時的感受,當時除了愣怔和震驚蘭湘子能對他說話,還在心中生出一個念頭,那就是這劍的名字就讓他想到白迆。

白迆那如緞如玉的尾。

三百年前的魔淵,江月意是有一把劍的,通體雪亮,但上麵沒有名字,江隨瀾不知道那是不是就是蘭湘子說生來屬於他的這把瘦玉綃。

他在劍陣中緩慢走著,自覺把每把劍都看了,所有的劍都一樣嗡鳴,所有的劍都一樣顫抖,所有的劍尖都避讓開他。

似乎沒有一把對他是特彆的。

江隨瀾站在陣中,感受劍風拂麵,忽然,他閉上眼,伸出手。

魔氣在靈氣構建的陣法中蕩漾開來,引發劇烈的震動,劍聲嗡鳴更響,更嘈雜,更刺耳。江隨瀾的眼睛沒有睜,神識卻探了出去,他沒有用眼睛,但卻看到了一把雪亮的劍直衝過來,劍鋒一點尖芒,徹底劃破他識海中漫漫黑夜,識海動蕩,江隨瀾瞳孔一縮,就“見”那劍直衝向他額頭,刺進靈台,刺進識海,光華大亮,江隨瀾一身冷汗,猝然睜眼!

劍在他眼前。

劍在他心中。

劍在他靈台識海,在他經脈丹田,在他血液骨骼。

劍,從此是他的本命劍。

在極短暫又似乎極漫長的時間裡,江隨瀾看遍了這劍從生到此刻所曆經的所有。

“江隨瀾!江隨瀾!!!”

宋羅的聲音忽遠忽近,某個時刻突然在他耳邊炸響。

江隨瀾茫然地轉過身,身邊的劍不知何時全變了方向,劍尖對他,殺氣騰騰,懸於半空嗡鳴不止,卻又一步都前進不得。

他回過身,才發覺係在他身上的絹帛斷了。

江隨瀾愣了愣,才高聲回應宋羅:“我沒事,馬上就出來。”

他再次轉向,麵對瘦玉綃,抬起手,輕輕把那把劍從空中摘了下來。

劍握在手中的那一刻,周身都靜了。

所有的劍一瞬間落了地,仿佛劍陣倏然間消失了,瘦玉綃劍身四溢的寒氣收了,貼在江隨瀾掌心的劍柄透出溫潤。

*

重回了主峰竹林。

出乎意料的是,殷淮夢站在竹林外,眼眶通紅,失魂落魄的樣子。見到江隨瀾,眼中光一亮,又遽然綻出江隨瀾讀不懂的神色。

他還未思忖出什麼,宋羅便請他下了青鳶,道:“掌門請你進去。”

江隨瀾點了點頭,沒有看殷淮夢,徑直進了竹林。

殷淮夢的目光就跟在他身後,看他進了竹林,直到被紛紛竹葉擋得一絲江隨瀾的身影都看不見,才收回眼神。

宋羅站在離他不遠處的地方,撫摸著青鳶的腦袋,給它喂些食物。

殷淮夢怔了怔,想到貓,貓跟著他們進了竹林,師父叫他離開,卻把貓留下了。

竹林中,與方才不同,多了一小石台,台上擺著一壺熱茶,兩隻空杯,見了江隨瀾,蘭湘子便把兩隻空杯都滿上了。茶的熱氣蒸騰而上,微微模糊了蘭湘子的神情。

貓在他身邊,玩一隻毛線球,玩得開心,蘭湘子摸它兩把也不躲。

“坐。”蘭湘子說。

江隨瀾便學著他的樣子,盤腿坐在草地上。

“嘗嘗。”

江隨瀾便拿起茶杯,吹了吹,抿了一口。

“如何?”

江隨瀾道:“好喝。”

從前,江隨瀾在蘭湘子麵前是有些拘謹的,那是麵對門派之主、無境道人的拘謹,具體到蘭湘子這個人,江隨瀾卻覺得他氣質柔和,也很好說話。

當年在碧城,就是蘭湘子指了他,說雁歧山要收他。

蘭湘子看起來是個不到四十歲的儒雅男人,那一指看起來是兒戲,實質在雁歧山的分量,如同千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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