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第 38 章(2 / 2)

“你死了他都不會死。”

說話的人叫督清,在魔淵還是琰洲時就是化境了,他當年在臨洲有個門派,和臨洲一些名門的掌門推杯換盞過的人物。

殘月懵了一瞬,說道:“可天玄林……”

“你再仔細看看,天玄林。”督清似笑非笑。

殘月的神識沉進去,原先屬於狂揚的那棵樹明明在中午時消散了,但此時,它居然又好好地在那兒!

督清見她神情,冷笑:“我很懷疑這世間有沒有人能真的殺掉狂揚。當年我以為我成功了,然而沒有;如今無境出手,竟然也沒有。”

殘月為督清這番話裡透露出的過往驚了一下,旋即道:“大人說他是魔神血脈,或許這便是原因吧。”

督清看了她一眼,不置可否,隻說:“此次調去攻打銅駝城的一萬魔修,死了的確有點可惜,不過魔地又要新出一批化境,那無境也是蠢的,保了銅駝城一時又如何呢?”

然而,蘭湘子之死,動搖的是九洲所有的仙修化境。

蘭湘子常在九洲走動,又因修的是算道,遇到有緣人,總要指點兩句,不論這指點能起多大的作用,多少是結了善緣。

九洲、仙修、門派與門派間並非大同,麵對魔修,除了保護自己庇佑下的凡人外,除非打到自己洲,或快要打到自己洲,不然很難合作出手。

蘭湘子的隕落,是契機,是訊號,告知他們,情況已差到了這樣的地步。

魔修精誠合作,仙修再做飄然出世的姿態,隻是笑話。

*

江隨瀾見到了點青汀的“主人”。

那隻是一抹殘存的神息,在點青汀水下寂靜的倒影裡,在風裡,在水裡,他照著阿玄教的輕聲一喚,那人就出現在了他的麵前。

看起來隻是個十五六歲的少年,笑眯眯的,同他打招呼。

江隨瀾有些局促,說:“拜見仙君,我想在此修煉,不知可否?”

少年道:“可啊。”

江隨瀾沒想到他會答應地如此乾脆,愣了一下。

少年倒是很快轉移了注意力,興致勃勃地盯著他的肚子看了一會兒,問道:“孩子多大啦?”

江隨瀾說:“……五個多月。”

少年喟歎:“啊,真好啊,新生。”

江隨瀾心中好奇:“點青汀已存在上萬年,仙君是上古之人,仙修大能嗎?”

“上萬年,”少年摸了摸下巴,“已過去這麼久了麼?”

他又道:“我不是仙修,我生來就是仙,點青汀是我神府,當年天道允諾仙魔為人間仙修魔修留點東西,便各留了四座神府,神府內洞天廣闊,適宜修煉、破境、悟道,你……呃,雖是修魔,但體質特殊,來修仙也行,反正神府就是留給你們修煉用的嘛。”

江隨瀾被他的話搞糊塗了。他說:“可是……這萬年來,幾乎沒人能進點青汀,這裡靈氣太濃鬱,沒人承受的住,又有迷蜃相守,或是像我這般,總被拋到倒影來。而且點青汀隻是一片小汀,不見什麼廣闊洞天……”

少年神色愈漸陰沉,聽到最後破口大罵:“賊老天又搞我們!”

江隨瀾:?

*

上古仙魔和天道打交道還是很頻繁的,到了一定層次,就能接收到更多的信息。天道是天,是水是雲是風是霧,是世間萬物。常言道:道法自然。在比上古更上古的時期,天下有更廣闊、絢爛、多變的世界,仙、魔、妖、修士、凡人等等的生靈都在自然內,各自生活著,然而隨著時光流逝,滄海桑田,三千世界逐一坍縮,直到最後隻剩這片大陸,又從原先的三百洲減到三十洲,從前的神,一招一式,毀掉一洲沒什麼,到那時的神,一招一式,毀掉的一洲便是無數人類與生靈,力量超出了控製,便被天道判定為仙魔存在即世界失衡,不符自然。

在將他們移居天上之前,天道出過一係列奇怪的限製,譬如出手就降雷罰。不過神體剽悍,雷罰不過傷皮毛,約束力不大;後來又有種種,總之都不是什麼好事。直到有一日天道傳訊,說請他們移居。

少年說,天道所做,不過為了平衡世界,讓生靈能和諧生活。當年魔神怎麼想他不知道,但仙神們都覺得理解。人類在他們眼中如同螻蟻,踩死一隻螻蟻不算什麼,不過仙神善良,能不踩死就不踩死,換個地方住就換個地方住。

離開大陸前,說可留給仙修魔修一些東西,未曾想,神府留下來,竟沒給派上用場。

江隨瀾聽了,將如今三十洲變九洲、天道對無境限製還有魔淵的事說了。少年聽罷,哈哈大笑:“與對待我們當年如出一轍。仙修與魔修之力超出他的‘自然’,便要做出限製,恐怕在不遠的將來,也要將修士劃居到什麼彆的地方去了。”

他說著,眼睛骨碌碌一轉,靈動道:“既然如此,我當年拚著身死留下的神府,總要有點作用,隻你一人來修煉怎麼行。我上去瞧瞧,那天道動了什麼手腳,叫這裡沒人能來。”

*

天將亮時,點青汀猛震了一下。

薰江凝滯須臾,旋即繼續奔流,但不再繞過點青汀,而是衝了上去,水浪高懸,太陽升起的光線照過來,點青汀上一道彎虹,萬丈樓閣拔地而起。

少年道:“這是我的洞天。”

靈氣蕩開來,溫和地覆蓋住以點青汀為中心的方圓百裡,越到邊緣越淡,但中心強度已不若此前壓抑。

“聽你說,仙修魔修現今恐有一場大戰。”少年望著樓閣,眼中有懷念之色。

江隨瀾點了點頭:“是。”

少年道:“仙修到底與我們修的是同源力量,不知你站哪邊,不過我希望仙修贏,開點青汀,亦是為了如此。”

江隨瀾說:“我也希望仙修贏。”

少年衝他一笑:“好。”

他身影淡下去,消弭於天地間。

江隨瀾站在壯麗樓閣前,透過縹緲薄霧,看到了岸邊的殷淮夢。

殷淮夢也在看他。

江隨瀾轉身,走進樓閣,在一蒲團上坐下,感受著輕盈的、溫潤的靈氣流入他的體內。他念著心決,看靈氣與體內魔氣纏繞,白與黑合成淡淡的灰,圍繞內丹,像一層烏雲。

雲暮城下雨了。

雨水裡蘊含著極濃的靈氣,雲暮山眾人仰臉看著靈雨落下來,每一滴落在身上,都直接滲進經脈,不必凝神打坐,就自發吸收著、充實著丹田。

薰江畔也下雨了。

每一滴靈雨落在殷淮夢身上都起了淡淡的霧,對他而言都是傷害和灼痛。

阿玄化了龍形,龍鱗不懼這個。

殷淮夢往點青汀走去。這次,阿玄沒有攔。

不論是用眼看,還是用神識感受,都能覺出此時的點青汀不是彼時的點青汀。

殷淮夢踏過薰江水麵,上了岸,再走進樓閣。

身上疼痛未減,但不似第一次來時那樣沉重和要命,他可以忍受。

殷淮夢想,這世間沒有什麼他不能忍受的了。

除了見不到隨瀾。

他隻有隨瀾了。

樓閣中也縈繞著淡淡的霧,江隨瀾麵容沉靜,靈氣肉眼可見地往他體內湧。

殷淮夢就在離他不遠的地方坐下來,為他彈琴。

曲子一支又一支,與其說是慰藉江隨瀾,不如說是慰藉他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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