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養了那麼大一個牧場,總不會連點生肉都給阿然供不起。”霍萊說。
這話說得好有道理,池芯和鬱襄互相看看,同時退了出來。
和站在外麵的兩人說了一下情況,薑從筠低聲說:“我還是有些懷疑,這個霍萊有這麼強大的力量,為什麼會甘願縮在這個島上?還有他控製人的那些手段實在是恐怖……他不像好人。”
“我覺得就算有真有假,也是真的多假的少。”池芯說出自己的判斷,“他的執念很深,也很簡單,就是想和自己夫人過普通的生活而已,當這點願望都不能被滿足的時候,他就會發瘋,不能說他善或者惡。”
“我同意池芯。”鬱襄說,“他能深情到這份兒上也實屬難得了,我是不能保證對著一隻喪屍幾十年如一日地深愛……”
在目前人類的普遍共識中,變成喪屍的人已經不再是人了,不管它生前是誰的愛人,女兒,兒子,丈夫,妻子,一旦變成喪屍,它就隻是受食欲支配的怪物,人類想要活下去,就必須殺死它們。
隻有這麼想,才能強行讓自己堅強起來,能夠揮刀砍向曾經的親人。
沉默片刻,景修白說:“有一句話池芯說得很對,霍萊不能簡單地用善和惡攘括,但是有一點毋庸置疑,他很危險。”
他看向三人,神色凝重:“他的力量非常強大,一旦失去掌控,誰也不知道會發生什麼,我們無法將他變成同伴,最好的辦法就是穩住他。”
“天然的異能者……”池芯歎息地念出這個稱呼,又想到婁辰所說的,在她和霍萊身上感受到了類似的氣息,不禁伸手捂住心口。
既然霍萊是天然的異能者,那她之所以不受係統收回異能的權限控製,是不是證明……這具身體原本也是一個天然異能者?
這麼一想真的很有可能,畢竟在電影中,原身作的死放在普通人身上,足夠死幾十次了,然而她卻每一次都平安地活了下來,最後還是她自取滅亡,才強製下線。
隻是她可能自己不知道這回事,不然不會陷入困境,慘遭折磨。
“池芯,你在想什麼?”
景修白敏銳地發現了池芯的走神,這一說,其餘兩人也對池芯望過來。
“沒什麼。”池芯放下手,對他們笑笑。
她暫且壓下對這具身體真實身份的懷疑。
這時霍萊從書架後走出,他回身關上暗門,看著屋內的四人,指了下會客的沙發,“坐吧。”
他自己也坐到了辦公桌後麵那張寬大的真皮椅上。
四人看著霍萊,霍萊目光怔然地看著電腦屏幕,一時誰也沒有說話。
半晌,霍萊突然捂住了臉。
“我剛才隱瞞了一些事實。”他悶悶的聲音從指縫裡傳出來。
“願聞其詳。”景修白說。
霍萊放下手,他冷硬的臉部線條突然軟了下來,神色疲憊,整個人仿佛老了十歲。
他目光不看向四人,又望回電腦屏幕,這讓他臉上映出一中慘白的幽光。
“我不是一點壞事都沒做,也不是真的對裴嘉德的所作所為一無所覺。”他低聲說著,手肘撐在桌麵上,十指交叉扣在唇邊,“我不是那麼無辜。”
四人對視一眼,池芯開口:“霍萊,到了這個時候,你沒必要隱瞞我們什麼了。”
“的確。”
霍萊深深地吸進一口氣,停頓半天才緩緩地吐出來。
“為了建造我自己的堡壘,我其實……沒有把那些犯人當人看,對之前的我來說,他們就是炸/彈,每一個都隨時可能引爆,暴露我的行蹤。”他閉上眼,“我控製他們,給他們洗腦,讓他們絕了向往外界的心思,把不安定的分子暗中除去……但我真的,不知道他們竟然都不是……”
他說不下去了。
池芯也默然。
從霍萊的話語中,她能聽出來那份人性和欲/望相悖的痛苦。
“你可以選擇抵抗的。”池芯輕聲說,“我和他們對抗過不止一次,他們並沒有你想象的那麼堅不可摧。你被對他們的恐懼壓垮了,這削弱了你的意誌,也把你逼上了絕路。”
池芯從霍萊的身上,看到了婁辰的影子。
同樣對實驗室深深厭惡並恐懼著,同樣擁有強大的力量卻不會使用。
隻是婁辰曾經將這份恐懼發泄到了全世界,想要拉世人共沉淪。而霍萊則避世許多,也許是因為有牽掛,他隻是選擇將自己隱藏起來,隻要沒有人來戳他的烏龜殼,他就能一直縮在裡麵,但是一旦有人打擾到了他,讓他覺得危險了,這隻烏龜就會瞬間變成凶猛的鯊魚,把一切敵人狠狠絞碎。
霍萊的肩頭微微顫抖著:“我不敢……不敢……我還有阿然,我不能把她一個人扔在這個世界上。”
池芯歎了口氣。
他已經徹底走入這個死循環,除非將他恐懼的源頭徹底消滅,否則他永遠也走不出來。
“你不用擔心,我們不會代表任何人來審判你的罪行。”景修白說,“我們之所以在這裡,是和你一樣站在實驗室對立的立場上,向你請求幫助。”
“幫助……幫助……哦對,你們剛來的時候就說過,想要一艘船。”霍萊如夢初醒,他疲軟地睜了睜眼睛,又闔上,“我知道了,我會讓人帶你們去。”
沒想到目的會這麼容易達成,四人又對視一眼。
“你就這麼放心我們?”鬱襄忍不住說,“萬一我們是騙子,這麼一出去就向實驗室報告了你在這裡呢?”
這話一出,其他三個人都瞪了瞪他。
幸虧霍萊不知道他烏鴉嘴的奇異“異能”,不然他們彆想輕易離開了。
鬱襄被瞪得一縮脖子,無辜地眨眨眼。
霍萊沒看到他們之間的風起雲湧,聽完這話,他沉默幾秒,低笑一聲:“不然呢,和你們拚個魚死網破嗎?這不就是我今晚采取的行動,但是結局如何,你們都看到了。”
他睜開眼,如同一隻蒼老疲憊的雄獅,眼神仍然銳利:“真和你們硬碰硬,很大的可能性是和你們同歸於儘,這不是我想要的。另外,如果你們真的是實驗室的探子,現在就已經可以把我抓回去了,為什麼還要和我廢話這麼多呢?”
“好像有點道理。”鬱襄撓撓頭。
“退一萬步說,如果你們是要向實驗室彙報我在這裡,那送你們離開暫時對我也沒有影響。”霍萊靠向椅背,“在你們前往a國的過程中,我完全可以帶著夫人離開東魯堡,藏到另一個你們無法找到的地方。”
池芯聽著,對這個男人升出不知道是無奈還是可惜的心情。
他心思縝密,實力強大,但偏偏不在正事上使用,一門心思隻想逃。
“你放心,我們當然不是。”景修白淡淡的聲音裡有著鎮定和安撫的味道,“池芯和你說的一切都是真的,我們的確要前往實驗室,不過是為了毀滅它。”
池芯注意到,霍萊眼神微不可察地動了一下,緊握的雙手微微鬆懈。
“再好不過了。”他垂下眼,不想讓眼底的期盼流露出來,“那裡真的會有……血清吧。”
“我們也這麼希望。”池芯說。
景修白狀似不經意地說:“這個可能性是很大的,他們為了不讓自己受到感染,會自備一中藥劑,而且也不是沒有重要人物被感染過,他們有自己的應對方法。”
霍萊霎時抬起眼,雙目灼灼地看向他。
“真的嗎?”
景修白眉毛都沒動一下:“我在實驗室待過很長一段時間,曾經親眼見過。”
霍萊偽裝的強硬突然消失了,他整個人都癱在椅子上,喃喃自語:“真的有……原來真的有……阿然,我們有救了。”
兩道淚水從他眼中奪眶而出,浸潤了他乾涸的麵容。
池芯難以言喻地看向景修白,景修白飛快地對她眨了下眼。
然後他接著說:“血清的作用大家都知道,就是不知道一切恢複了正常之後,你和尊夫人還會繼續留在這裡嗎?”
“如果真有那麼一天,我就帶她離開這裡。”霍萊嗓子發啞,“我會帶她去看山河日落,去看小橋流水,去看所有她沒來得及看的景色,如果真有那麼一天的話,如果真有……”
他哽咽起來。
景修白嗯了一聲,用略帶為難的語氣:“到時候如果這裡的事情傳回內陸,你們可能會受到一些……刁難。”
霍萊心神紊亂,如果說平時他還能冷靜分析,看出幾分破綻,但是此刻他隻能順著景修白的話說:“我可以彌補!我現在,還不敢出去,但是我可以善待這些犯人,讓他們和我一起等待消息,不會再濫殺無辜。”
他說完,又忐忑地望著景修白,“這樣夠嗎?”
景修白歎了口氣:“看在你這麼誠心的份上,我給你指一條路。”
霍萊眼睛一亮:“你說。”
景修白舉起手腕上的黑屏手表:“我的表能夠向目前最大的幸存者基地,a基地傳回消息,鬱襄的父親是那裡的負責人,我可以給你們搭上線,如果你們能夠達成合作關係,以後應該也不會有人會為難你們。”
“我能有什麼和他合……”霍萊下意識地說了幾個字,神色忽然一怔。
“我有油井。”他就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雙眼亮得仿佛要燃燒起來,“滄海是最豐富的海底石油貯存地,但是由於開采和勘探困難,一直沒有人對這裡下手,但我通過異能建造了新的油井,現在外麵末世了,石油和天然氣應該是稀缺資源吧?”
“太好了,這樣你成功的可能性就大多了。”景修白說,“一會兒可以帶我去看看嗎?我想給我的手表補充一下能源。”
“當然可以。”霍萊一口答應下來。
他現在看著四人的目光明顯改變了,不再是可有可無的厭倦,而是仿佛看見了他的希望之光,充滿了感激和莫名的慈愛。
池芯真是對景修白無話可說,她不是第一次見到景修白動嘴皮子,但是這樣三言兩語就得到了石油讚助,還是讓她深感敬佩。
“對了。”
看他們已經站起身,想要去給景修白的手表充電了,霍萊看上去比景修白還要著急的樣子,池芯連忙開口:“我還是有一點很好奇,霍萊,你的異能到底是什麼?”
如果同時按照天然異能來看,她自己可以說是攻擊異能,但是霍萊這駁雜花哨的用法,實在是看不出來屬於什麼。
“如果硬要說的話,我的異能也許是‘溝通’。”霍萊說。
“溝通?”池芯沒聽明白。
“和萬物溝通,凡是世間存在的,我都能和它說話。”霍萊解釋,“這聽起來有些奇怪,我也是用了很多年,才學會使用我的異能。”
“等等,那你把古堡變成棱鏡迷宮,是和房子溝通的結果?”鬱襄目瞪口呆。
“可以這麼說。”霍萊說,“隻是和有靈智的生物溝通,可能結果不一定,而和桌子椅子,這中沒有生命的物體溝通,就會成為我單方麵的命令,基本都能按照我的意願改變。”
“這也……太逆天了。”池芯中肯地發表評論。
能號令世間萬物,這比她的第二技能“心語”要厲害多了,起碼心語不能命令房子變成一個迷宮。
“不是每次都能成功,今天的行動我準備了很久,但是還是失敗了。”霍萊苦笑一聲,“這些原本是我為來抓我的實驗室人準備的。”
解決了這個疑問,之後的事情,就變得非常順利。
景修白給手表充上了電,當著霍萊的麵給a基地發了消息,並讓他耐心等待。
霍萊為了表達感激,當即命人把船開到港口,並說如果他們想要出發,隨時都可以離開。
困在古堡中的人都被放了出來,霍萊承諾不再使用異能限製他們的思維,隻是西區那些意誌本就不堅定的人,即使解除了異能,一時半會也不會恢複回去了。
這對霍萊來說,倒是一件好事。
經過商議,池芯等人沒有停留太久,短暫地修整兩天之後,帶著霍萊和所有犯人硬塞給他們的補給,他們再次上路。
東區的人在古堡被困時,都清楚地看到了池芯是如何乾掉怪物,為救他們而做出努力的,聽到池芯要走的消息,都有些不舍。
池芯向他們承諾:“你們可以自由選擇留在這裡還是回到內陸,霍萊都不會阻攔。”
黑大個閻臨抽著鼻子,聽上去可憐巴巴的,卻也不回話。
倒是瘦猴笑著說:“池女神,現在外麵都是末世,我們反倒不如留在這裡安全,何況油井還需要人操作,你想讓油井為人類做貢獻,這麼重要的使命,我們也不放心交給彆人。你彆擔心,我們都是自願留下來的,沒人逼我們。”
“瘦猴,謝謝你,謝謝大家。”池芯看著這個原來懦弱膽小,卻如浴火重生,滿臉都是通透和豁達的瘦小男人,露出真心的笑意,“你們好好保重,等我傳好消息回來。”
“池芯,該走了!”
船上傳來鬱襄的聲音。
池芯應了一聲,又回頭看向霍萊:“我把他們交給你了,你要照顧好他們。”
“我會的。”霍萊說。
“嗚——”閻臨突然發出嗚咽,他站到池芯麵前,對比他矮了半截的池芯抽抽搭搭,“池女神,你,你要,記得回來啊——”
池芯沒想到他居然還有這麼一麵,有些好笑地拍拍他堅硬如岩石的胳膊:“好啦,我知道了,你們自己小心。”
時間差不多了,池芯一躍從岸上跳到船上,轉身對站滿人的岸邊揮手告彆。
“再見。”她輕聲說。
朝陽很大,映在海麵上波光粼粼,已經變成熟練舵手的景修白撥動舵輪,他們距離東魯堡越來越遠,距離他們真正的目標越來越近。你是天才,:,網址</u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