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子墨看著池芯空著手,甚至沒有做出過多的防禦動作,就這麼乾乾淨淨地站在他麵前,說要告訴他什麼才是最強。
他臉上露出要笑不笑的表情,也許是因為過於憤怒,他的聲音都有些發抖。
“你向我證明?你怎麼證明?用你這普通人類的脆弱身體麼?”
池芯意味不明地勾了下嘴角:“你覺得隻要沒像你一樣,把身體弄成這樣不人不鬼的樣子,就是脆弱的麼?”
“人類的組織構造,天生就帶有缺陷。”韓子墨完好的那隻左手撫過自己的胸口,“這樣的身體,稍微硬一些的物質就能輕易破壞,脆弱得不堪一擊,你想用它來直接對抗我麼?”
“哢吧。”
池芯活動了一下脖頸,什麼話都沒有多說,隻是對他勾了勾手指。
如此輕蔑而挑釁的態度,成功讓韓子墨紅了眼睛,他粗粗地喘息幾口,冷笑一聲。
“既然你執意自己找死,那我就不客氣了!”
說完,他直接前衝幾步,尖鉤直指池芯的眼睛!
即使景修白對池芯再有信心,看到她這樣手無寸鐵地麵對異能者,還是難免在眼中流露出一絲異樣,他手心中幽藍色的光芒浮現了又熄滅,最終還是緊緊握起了拳。
池芯的態度非常明確,她要用事實告訴韓子墨,不是隻有經過改造,淪為科技的奴隸才能成為所謂的強者,他一向很了解她,又怎麼會乾涉她的決定。
他的掙紮被賽若看出來了,賽若本來在緊張地關注池芯那邊的戰況,看到景修白眉目間細微的掙紮,猶豫了一下,問:“你真的不打算幫忙嗎?”
景修白看都沒看她:“她不需要。”
“我不知道你為什麼對池芯有這麼大的信心。”賽若有著掩飾不住的擔憂,不知道是在擔心池芯落敗,還是擔憂自己接下來的命運。
不知道是不是賽若的錯覺,她總覺得景修白平靜無波的臉上,嘴角輕微地勾了一下。
“她的實力,可不僅限於此。”
賽若不知道池芯曾經麵對過多少尋常人以為必死無疑的絕境,也不知道她曾經在多麼惡劣的境況中帶領所有人殺出一條生路。
人們對池芯的信任和崇敬,除非親眼見過的人,否則很難能想象。
包括他。
景修白的目光一刻都沒有離開過那抹戰鬥的身影。
而事實證明,他對池芯的信心沒有落空。
池芯這麼惜命的人,怎麼會毫無把握就空手和這麼一個改造人硬剛呢?
她早就發現了,自己對這具身體裡的力量操控得越來越得心應手,如果不是她至今記得和係統撕破臉時的心情,恐怕會以為這原本就是她的身體,她的實力。
麵對韓子墨刺來的尖鉤,池芯難得沒有選擇正麵對抗,她雙臂推拒,動作看起來極慢,似乎完全跟不上韓子墨的速度,下一秒就會被勾得開腸破肚,看得賽若又驚叫起來。
然而麵對這推手的韓子墨卻臉色倏然一變。
隻有他才能感受到,蘊含在這緩慢動作裡的澎湃力量,就像四兩撥千斤,這看上去軟綿綿慢吞吞的手,居然巧妙地穿過他胳膊的縫隙,直直擊中了他的胸口。
在賽若的目瞪口呆中,韓子墨胸前閃著光澤的納米衣被擊打出震顫的波紋,他整個人都忍不住後退幾步,嘴角吐出一絲血液。
他驚駭地抬起頭,正好看到池芯吐息收納的收手動作。
“這是……什麼招數?”
池芯微微一笑。
在麵對韓子墨的時候,她大腦中瞬間閃現出十幾種適合他的作戰方式,每一種都迅速在腦中演練,池芯挑出了從未使用過,卻最能克製住他的一種。
“我不知道你是從哪裡吃的洗腦包,覺得把身體變得越不像人,就越強大。”
池芯身體自然直立,腳尖放到與肩同寬,看上去渾身全是破綻,又沒有一絲破綻。
“既然如此,我就讓你看看,即使我不用身體素質和你硬撞,你也攻擊不到我的一片衣角。”
韓子墨死死盯著她,在池芯繼續氣定神閒地衝他一招手,他就如同一隻發了狂的公牛,轟然卷了上去。
他動作極快,招招下了死手,整個身體化為一枚人形炮彈,連牆壁都能輕易穿透,被他撞上無疑非死即傷。
但是池芯不但沒有緊張之色,反而頗為悠然自得,她動作很慢,身形飄逸而瀟灑,和韓子墨比起來簡直是兩個極端,身形翩然猶如閒庭信步。
然而正如她所言,無論韓子墨爆發出多快的速度,多強的攻擊,她都能輕輕鬆鬆化為無形,讓他沾不上她一片衣角。
一旁的景修白和賽若一臉震驚。
賽若張張口:“她……這到底是什麼功夫?”
“我不知道。”景修白誠實地搖頭,眼中異彩閃動,“她從來沒有用過……這樣的招式。”
這的確是池芯第一次沒有選擇硬碰硬的方式戰鬥,看著韓子墨的臉色越來越狂躁,動作也越來越極端,卻無論如何都夠不到她的樣子,倒是感受到了和以往純粹的力量壓製彆樣的感覺。
當韓子墨爆發出狂怒的吼聲,池芯算著時機差不多了,猛地在原地停下了腳步。
韓子墨以為機會來了,一記黑虎掏心,包含著他全部的憤怒和狂躁,狠狠挖向池芯的胸口。
池芯兩手相互斜插,在尖鉤衝自己挖來之時,穩穩當當地夾住了韓子墨的手腕。
韓子墨用力向前,臉上因為用力而脹得通紅,然而卻無法前進半寸。
“你這到底是什麼……邪術。”韓子墨咬牙詢問出之前的問題。
這次池芯沒有左右而言他,語氣和她的動作一樣輕鬆:“古老的東方秘術,太極。”
沒錯,這招招緩慢飄逸,還偏偏讓敵方奈何不得的手法,正是她從太極中得到的啟發。
“太極?”韓子墨咆哮,“彆開玩笑了!怎麼會有這麼,這麼詭異的伎倆……”
看著他的質疑,池芯若有所思,看來這個電影世界裡並沒有太極這一說。
但這不妨礙她用這個揍人。
趁著上半身死死卡住韓子墨,池芯迅速出腿,直接橫掃過他的下半、身,同時手上用力,將一臉不可置信的韓子墨狠狠摜倒在地。
池芯一腳踩上韓子墨帶著鉤子的右手,一手掐住他的脖頸,製住了他的行動。
“這招不是太極,隻是我用‘普通身體’把你掀翻罷了。”
韓子墨倒在地上,瞳孔收縮成針孔大小,他望著上空,臉上帶著失去信仰的灰敗。
“不可能,不可能的……不可能……”
他喃喃地念著這個詞,沒有了任何反抗的意識。
“我們走吧。”景修白走過來,隨意看了韓子墨一眼,“現在鬱襄他們已經趕往船停靠的地方,我們儘快趕去,還能和他們會合。”
“好。”池芯站起身,看到賽若一臉的驚愕還沒收回去,走過去拍拍她的肩,“賽若博士,新生活要開始了,開心點。”
“想什麼都不留下就走,是不是不太合適?”
哦豁。
壓抑著深深怒火的蒼老聲音響起,池芯感受到手掌下賽若的身體一瞬間緊繃起來。
她回頭望去,看到休斯博士帶著剩下的警衛站在門口,黑壓壓一大片。
池芯側過身,不動聲色地將賽若護在身後:“喲,回來了?”
休斯博士臉色陰沉得可怕,他看都沒看地下的韓子墨,直接大踏步走進來。
“賽若,過來。”他低沉地說。
池芯微微側過頭,看到賽若臉上浮現出劇烈的掙紮之色。
她沒有吭聲,景修白也默契地沒有打斷,兩人都在等待著賽若的決定。
“賽若。”休斯博士從她的猶豫中得到了不好的訊號,他臉色更加陰沉,聲音裡也摻雜上焦躁的催促,“我在和你說過來,你沒聽到嗎?”
麵對他的逼迫,賽若不但沒有上前,反而又後退了一步,將自己嚴實地縮在了池芯身後。
池芯露出笑意,回頭看向休斯博士:“我想她的意願已經很明顯了。”
“你這是想做什麼?”休斯博士不理會池芯,隻是盯著她身後的賽若冷冷地說,“還在記恨艾伯特的死亡嗎?他已經是個失敗品了,你難道還要為了他背叛我嗎?簡直丟儘了我的臉。”
“我不是為了他。”
賽若蚊呐般的聲音響起。
休斯博士一眯眼:“你說什麼?”
“我說,我不隻是為了艾伯特!”賽若突然抬起頭,衝她的父親咆哮,“我隻是不想再繼續過這種不人不鬼的生活了,你什麼時候拿其他人當人看過?包括我!我想回到正常的人類社會裡去,我不想讓同類再用看惡魔的眼神看我,我不想再……當一個殘忍的劊子手。”
淚水衝出眼眶,賽若借助池芯的肩撐住自己,勇敢地直視休斯博士。
“我要走了,我要去尋找那些你永遠,永遠也不會感受到的,正常人類的感情了,爸爸。”
“簡直荒謬又可笑。”休斯博士聽完賽若的陳情,隻是不耐煩地吐出這麼這一句評價,就像麵對一個任性的孩子,在和她爭論該不該買玩具,“今天浪費的時間已經夠多了,我不想再花時間處理你這仿佛青春期一樣的幼稚心理,你趕緊給我過來,讓我們抓住這兩個實驗體,繼續被耽誤的實驗。”
“到這個時候了,你最關注的的仍然隻有實驗。”賽若眼裡的輝光熄滅了,她苦笑一聲,聲音平靜下來,“他們是獨立存在的人,爸爸,不是你口中的實驗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