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他們的目光都轉移了方向,池芯這才呼出口氣。
“鬱叔叔,蕭少將,在這之前,你們對這場戰爭有什麼打算麼?”景修白收到信號,指尖在桌麵上扣了扣,先拋出一個問題。
“還是叫我蕭黎吧。”蕭黎雖然在說話,目光卻還是在看著池芯,也不知道這話是給誰說的。
“我之前沒有具體的打算。”蕭黎很直接地說,“發展勢力,站到有權力說話的位置,這就是我的目的,現在我已經達成了。”
鬱時昭恨鐵不成鋼地看了他一眼。
“鬱大哥?”景修白點名。
“我真是沒想到,和我爭來爭去那麼久的蕭少將,目標居然如此樸實。”
不知道是不是池芯的錯覺,她總覺得鬱時昭咋咬著牙說話。
當然他也就是抱怨了這一句,隨即就正色起來:“實不相瞞,我們之前雖然猜測喪屍王背後仍然有人在操控,但我們太缺乏證據了,之前所做的所有打算,都隻是為了抓到喪屍王而已,至於下一步應該怎麼做,我們……”
鬱時昭苦笑一下,剩下的話咽下去了沒說,但是在場的都不傻,都猜出來他想說什麼。
他原本以為人類不可能支撐到抓到喪屍王,得知真相的那一天了。
池芯抬眼看向這個男人,突然發現他其實並沒有比鬱襄大很多,剛過三十的年紀,鬢邊卻已經有了白發,眉間永遠皺著溝壑,神色間就顯得比鬱襄要嚴肅老態了許多。
在這一刻,他才流露出深刻的疲憊。
“現在可以考慮了。”池芯一開口,所有人都向她看過來,她直直地看著鬱時昭,語氣堅定,“上一步目標已經達成了,是時候考慮下一步了。”
“下一步。”鬱時昭呢喃。
“徹底結束這個末世。”池芯鏗鏘定音。
會議室中每個人都看著她,明明末世還沒有結束,他們卻仿佛已經看到黑暗褪儘,陽光灑滿整個室內。
均照在這個少女的臉上。
“池芯說的沒錯,現在我們就差兩步。”景修白拉回眾人的注意力,“婁辰,以及拉斐爾。”
“拉斐爾交給我。”池芯眼裡流淌過一絲淡淡的冷光,“他一直想和我正麵掰頭,我怎麼能不滿足他。”
“這個過後再仔細商量。”景修白說,“現在他在哪裡,有些什麼資源,即將麵對什麼,我們一概不知,這大概需要等婁辰醒來。”
“不管他是不是三頭六臂,隻要是需要乾仗的,交給池姐準沒錯。”鬱襄笑嘻嘻地說,還做出了一個模仿煙花爆炸的動作,“他會這樣砰地一下,炸個稀碎。”
回應他的,是景修白淩厲的一瞥。
“這件事我們從長計議。”景修白轉向池芯,語氣中有些急迫,“對付他,我們需要保證一擊必中,否則後麵會發生什麼,誰都無法預料。”
“修白說得對。”鬱先生緩慢地說,“這是我們全人類需要攻克的難關,不能隻壓在池小姐一個人身上。”
“叫我池芯就好。”池芯說,“那你們的意思是,聯合目前還存活的所有基地,一起商定計劃麼?”
這話一出,場中氣氛陷入詭異的凝滯。
池芯:“嗯?”
“我們曾這麼努力過。”鬱時昭說著,臉上流露出幾分氣憤和悲哀,“在意識到喪屍王想要攻克A基地的時候,我們就試圖聯絡過其它大型基地,希望所有人能聯合起來,共同度過這個難關,結果……”
“結果就是,所有基地都回應說自顧不暇,根本沒有和其他人聯合的意思。”蕭黎沉著臉,“如果不是他們的避而不應,我們不會被拖到幾乎彈儘糧絕,多犧牲了多少人。”
小戰士是長大了,隻是臉色一沉,就有不怒自威的感覺了。
這個想法在池芯心中一閃而過,隨即就被這幾句話中的慘烈和冷酷刺激到,皺了下眉。
“他們……不肯來?”
“何止不肯來,在我們試著發出求救信號之後,甚至連之前有聯絡的基地都不肯回應我們了。”鬱時昭歎了口氣,“不怪他們,現在人類已經窮途末路了,短短的幾個月裡,多少中小型基地都覆滅了,我們也同樣沒有能力去幫助他們,目前也不過是各自苟延殘喘,想要多活幾天罷了。”
“已經到了這個地步麼。”池芯歎息。
“如果放出婁辰已經被抓住的消息,情況應該會有所不同。”景修白看向池芯,“剩下的,就要看你了。”
“我?”池芯一愣,“我當然會竭儘所能……”
“不是說你的作戰能力。”景修白說,“你真的不知道,你的名字在這個世界上有多強的號召力麼?”
池芯露出一絲驚愕:“你在說什麼啊。”
景修白抬頭看向其他人:“可以一試。”
“等等。”池芯忍不住向前探了下/身,“以什麼名義去試?說句不好聽的,你們現在自己還在內亂,這樣的領頭羊,會有群羊來追隨嗎?”
“內亂?”鬱時昭露出微微的笑意,“已經解決了。”
“解決了?”池芯匪夷所思,“在剛才開打之前你們還在吵,現在就已經解決了?”
“沒錯,我和鬱承記已經達成了一致意見。”說話的是蕭黎,他曬得黝黑的臉上沒有了重傷的虛弱,讓他說出的每個字都極有重量,“能讓我們不再爭執的條件隻有一個,池芯,就是由你來發號施令,我們兩方都歸於你的旗下,這是最好的結果。”
池芯:……?
也許是她呆住的神色太明顯了,蕭黎對她咧嘴一笑,恍惚間又有了當年那個小戰士的影子。
“我剛才說,努力是為了站到有權力說話的位置。”他緩緩說,“隻是我可沒說,爭取這份權力是為了我自己。”
這句話意味著什麼不言而喻,池芯瞪大了眼睛。
看著戰場上戰無不勝的戰神露出這種懵懂可愛的表情,在場的人都善意地笑起來。
“蕭黎說的沒錯,這是唯一能讓我們雙方都妥協的結果。”鬱時昭說,“現在你掌握的訊息是最多的,隻有你,才能帶領人類占領更大的贏麵,我們雖然掙紮得有些麻木了,卻還不至於盲了心。”
“池小姐,不知道,您是否願意接過這個燙手的山芋,麵向這個黑暗的時代,帶領我們鑿破天光。”
您是否願意麵向這個黑暗的時代,帶領我們鑿破天光?
以年紀最大的鬱先生為首,所有人再次起立,包括景修白在內,鬱襄臉上也沒有了嬉笑的神色,所有人都挺直地站在池芯麵前,統一彎下腰身。
“這不是逼迫,而是請求。”鬱先生弓著腰,說話間都有了微弱的喉管嘶聲,“請您……考慮一下吧。”
池芯緩緩起身,持刀持槍紋絲不動的手臂有些微弱的顫抖。
“你們對我抱有這麼大的期望,就不怕我搞砸麼?”她儘力穩住聲音,“你們有一城之主,有功勳少將,有命定天才,隨便你們中的哪一個,都有經驗,有能力帶領幸存者。”
“但我們都不是你。”
景修白抬起頭,眼中的神色讓池芯想起他曾說過的飛蛾撲火。
“池芯,你是我們的希望。”鬱襄說。
“芯芯,隻有跟著你,我才能感覺自己是能活下去的。”薑從筠說。
“相信你自己。”蕭黎說。
池芯後退一步,跌坐在了座位上。
她的拳緩慢地握了起來。
當天夜裡,一封詢報通過末世中的特殊途徑,將一道聲音傳遍了整片大地,回蕩在所有自由的土地上。
“我是池芯,也許你們對這個名字有些陌生,但你們或許應該知道,‘市場’的毀滅,以及喪屍王的歸降。”
“惡魔的陰謀迫近了,他想要將我們分裂開來,逐個擊破,當一個個基地消失,當喪屍的數量逐漸超過人類,我們應該意識到,現在是不得不反抗的時候了。”
“我知曉你們的恐懼,知曉你們不敢邁出這一步的理由。你們也許害怕骨肉分離,同胞的鮮血肆意流淌,你們也許害怕人類的社會支離破碎,到死都不能重拾作為人的尊嚴。”
“但那不是今天。”
“請相信,光明還未熄滅,抬頭看向東方,璀璨的朝陽正在升起。”
“我不是權力者,也不自詡為救世主,但是我以這些戰績向各位證明,我能做這些,並且打算做出更多。”
“讓你們所擔心的,所恐懼的,所畏然的,都留在今天,至於今天,是你們拿起武器,做出抉擇的時候了。”
“跟著我,破除黑暗,走向黎明,讓光明重新揮灑在大地,讓自由的笑容重新回到每個人的臉上。”
“在黎明破曉之前,我想握住你們的手,彙集成自由的鐵拳,擊潰惡魔的陰謀。”
“我是池芯,我在A基地等著你們。”
群星之下,許多基地以及露營的營帳邊,嘶啞的,清晰的,朦朧的,各種音效的收音機或者其它裝備前,有人抬起麵孔,流露出熱切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