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芯設想過再次見到以前熟悉的人會是什麼心情,如今她真的見到了他們,心中除了純粹的開心之外,還有更深的歎息。
大戰在即,池芯私心地希望他們離這些遠一點,不要參與,他們卻還是來了。
她開心於他們還好好地活著,在末世中,多少人分彆一次就再也無法相見,即使信任他們的實力,誰也無法保證再次聽到他們的消息,是不是某個人口中隨意消逝的人口。
還好。
池芯看著分彆了短短幾個月,就仿佛換了一個人的永寧,露出由衷的微笑。
他們所站的位置稍偏一些,從池芯的角度,正好能看見永寧一臉嚴峻,一邊和守城的嚴威說話,一邊吩咐手下幫助戰士們,將一車車的武器運輸下來,神態行事已經頗有容鳳的風格。
另一邊下來的人是列昂尼德,這個高大憨厚的E國漢子看上去竟然以永寧為首,永寧說什麼他就做什麼。
“小鳳鳳真不愧是小鳳鳳,一出手就是大手筆。”鬱襄嘖嘖稱奇,“好家夥,我還看到了袖箭導彈,這是不是你之前用過的那種?”
池芯的眼睛一直在車隊中尋找:“容鳳本人好像沒來。”
“猜來猜去乾什麼,不如親自去問問啊。”
鬱襄笑嘻嘻的,一伸手推在了池芯背上。
池芯當然能躲開,但是這一刻她沒有動作,任由一股推力將她送向前方,暴露在了其他人麵前。
永寧敏感地回過頭,池芯清晰地看到,他眼底有抹淩厲的波光一閃而過。
隨即就認出了她。
永寧愣在原地,他嘴唇猛地哆嗦了一下,正要向池芯這邊靠,就被旁邊嚴威突然立正的姿勢嚇了一跳。
不止是嚴威,所有正在忙碌的A基地戰士都立正站好,對池芯齊聲問候:“池小姐!”
聲音震耳欲聾,響徹雲霄。
不止是永寧,其他帶過來的後羿成員也都怔在原地,看看戰士們,又看看池芯。
池芯控製住了自己沒有露出尷尬的表情。
都這麼多天了,她還是十分不習慣這種首/長待遇。
但是她也不會讓彆人難堪,擺出溫婉矜持的笑意,對他們的問候回應:“大家忙吧,不用管我這邊。”
永寧以變異人魚的敏感五官保證,即使這些人聽了池芯的話去忙自己的事,也仍然總是有目光在往池芯這邊瞟。
那一個個的眼神,都快飄出小星星了。
池芯無奈地搖搖頭,主動迎上了永寧和列昂尼德。
“謔,你長高了。”
她走到永寧麵前才發現,幾個月前還比她差不了多少的人魚少年,居然已經比她高出了大半個頭去,揚起的臉就有些驚訝。
殊不知,在她臉上浮現出這種表情,能可愛得讓人夠嗆。
永寧的喉結滾動了一下,臉上卻露出和以往彆無二致的柔軟笑意,就和之前冷漠指揮的人不是他一樣。
“池姐姐。”一開口還是熟悉的味道,“好久不見,你更漂亮了。”
“是嗎?我以為我曬黑了不少呢。”池芯說著這句話,心中浮現出一種詭異的感覺。
這莫名好像前世在和塑料姐妹商業互吹的現場啊!
當然她沒有把這種心態說出來,而是按照慣例讓來的人進行了檢測。
“容哥傳信過來,然我先帶著這些補給來A基地,其他的什麼都沒告訴我。”在等著其他人檢測的間隙,永寧對池芯說,語氣裡有幾分撒嬌的味道,“我還以為他突然怎麼了呢,原來是你在這裡呀。”
“池芯之前可是麵向全世界發了召集令,你那邊沒有收到嗎?”鬱襄疑惑地問。
“沒有喔。”永寧笑得毫無瑕疵,“容哥越來越信任我,姐姐發召集令的時候,我正好在忙一項任務,是後來才知道有這回事,但是他們沒告訴我這是姐姐發的。”
“咦。”鬱襄打趣地說,“看來池芯你這戰□□頭不夠響亮啊,居然還有人不知道你。”
“彆瞎說,永寧忙著做任務,環境肯定更險惡,在雨林之類的地方誰能收到消息。”池芯白了他一眼。
鬱襄撇撇嘴,永寧眼裡閃過一絲極深的笑意。
池芯又溫和地看向永寧,永寧立刻恢複成乖巧孺慕的模樣。
然而池芯壓根沒注意:“容鳳現在人在哪呢,他什麼時候能過來?”
永寧抿抿唇:“根據最近的聯絡,容哥前往I國去了,他說現在兵力還遠遠不夠,需要更多幫助。”
“I國?那不是沙漠國家嗎,這個天氣過去,都能做燒烤人了。”鬱襄瞪了瞪眼睛。
池芯表情也僵了一下,一股說不上什麼的感情翻湧上來,她眼神複雜:“不說環境,以他那個性格,讓他做這遊說的工作,真是難為他了。”
“這是為池姐姐做的,容哥應該不覺得辛苦。”永寧說著,然後微微低下頭,聲音也低下來,“我嘴太笨了,甚至很羨慕容哥能為池姐姐做這些……他能為姐姐提供的幫助,遠比運輸一批武器來得多。”
鬱襄目瞪口呆。
“那什麼……比起遊說,我更傾向於他直接用武器利/誘。”鬱襄艱難地出聲,“你倒也不必羨慕他。”
池芯沒發現他們倆之前的暗潮,想想樊富來的時候帶的那幾車武器,深感讚同地點點頭。
在她身後,鬱襄和永寧互相看了看,紛紛收斂起眼中的神色。
檢測做得差不多的時候,從遠方急匆匆地開來一輛越野車,車速極快,並且目標明確,直接一個擺尾,就停在了池芯麵前。
車窗拉下來,露出了景修白凝重的臉。
池芯瞬間生出一股不好的預感:“婁辰怎麼了?”
“先上車。”景修白言簡意賅,不浪費任何一秒。
池芯沒有猶豫,直接回頭囑咐永寧:“一會兒你去找嚴威少校,他會代為安排你們的住處,等我回頭回來找你。”
永寧露出擔憂的神色:“池姐姐,要不要也帶我過去?我現在的戰鬥力很高了。”
“這件事可能不需要戰鬥。”
池芯苦笑一下,沒有多說什麼,在景修白油門轟鳴的下一秒,直接拉開後車座的門,如同一條遊魚滑了進去。
鬱襄緊隨其後。
在路上,景修白才說出這麼匆忙趕來的理由。
“婁辰在消失。”他拋出一個大新聞。
“消失?”饒是池芯也不由不感到驚愕,“你說消失是什麼意思,他是小美人魚嗎,會消失在泡沫裡?”
“池姐,我對你深得我的吐槽真傳感到欣慰,雖然我很好奇小美人魚是什麼。”鬱襄說,“當然現在先略過這個問題。”
“字麵意思。”景修白透過後視鏡,對上了池芯的目光,“今天早上巡房的研究人員發現他的數據在往下降,我們一開始以為他在喪失生命特征,但發現不是。”
池芯的心也隨著他的呼吸一揪一揪。
“他在變得透明化。”景修白說,“他快要消失了。”
“怎麼會這樣。”池芯喃喃地說,“有沒有發現是因為什麼?”
景修白在後視鏡中垂下眼。
他的沉默表明了他的回答。
池芯緩緩握緊放在膝蓋上的手,昨天入夢的少年笑意嫣然,那細微的顫抖和眼淚都曆曆在目。
怎麼會突然消失呢?
不是還說讓她今天去看他嗎?
懷著不知道是悲傷,還是憤怒,池芯從下車起氣勢驚人鋒銳,一路殺進亂成一團的研究所,卻沒有一個人敢擋她的路。
到了婁辰的病房外麵,景教授和賽若夫婦都在裡麵忙碌,池芯再不耐煩,也耐著性子穿上層層防護,才從通道中走了進去。
鬱襄和景修白留在外麵,透過玻璃看著裡麵的景象。
略過景教授他們,池芯一眼就看到了和前幾日一樣躺在床上,卻幾乎能透過臉看到底下枕頭的少年。
“婁辰?”池芯輕輕喚了一聲。
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她總覺得在聽到她的聲音之後,婁辰的臉一下子更透明了幾分。
她眼中浮現出惶惑的神色,怔怔地看向景教授。
景教授歎了口氣:“小池姑娘,到了這一步,我們不得不以最荒謬的猜測下出結論。”
“有多荒謬。”
“這個婁辰,很可能不是本體。”景教授說,“種種跡象表明,他現在很可能處於沒有實體的狀態下,根據他特殊的精神異能,我們有理由猜測,躺在這裡的,隻是他的精神體。”
池芯瞳孔微縮,她想起一些細節,之前景修白多次表示外物無法在婁辰身上留下痕跡等等。
“就算是精神體,也不應該這樣無緣無故地變透明吧?”池芯又看了一眼婁辰,“對現在的情況,你們有什麼猜想嗎?”
“的確有。”這次回答的是賽若,“一直很穩定的精神體變透明,我們猜有兩個原因,一個是他的身體受到了傷害,讓他無法再維持精神離體的狀態。”
池芯眯起眼:“最可能保留婁辰身體的……”
“是拉斐爾。”賽若低聲說,“婁辰的身體,很可能在拉斐爾那裡。”
“也就是說,很可能拉斐爾對他的身體做了什麼。”池芯深吸口氣,“還有另一種可能呢?”
“另一種可能很小。”景修白的聲音從擴音器裡傳出來,“除非他自願通過這種方式轉移自己,不然解釋不通。”
“轉移自己?他要去什麼地方麼?”池芯問。
“現在我們對此一無所知。”景教授緩緩地說。
池芯喉頭一哽。
“不好!”鮮少出言的艾伯特突然發聲,聲音裡隱隱有種驚恐,“他要徹底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