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之所以在各家府上挑上曹家,也是她故意為之。
一來,是想試試反響,二來也是走‘親民’路線。凡事隻有從低往高處走,才好走,從高處往低處走,旁人隻會說廣和園在走下坡路,而之前那些請他們的唱堂會的貴人們大概也會覺得沒臉。
與其被架得太高,到時候摔下來,秦明月寧願一步步往上爬。再說了,那些貴人們個個眼高於頂,說不定還看不起他們這些唱堂會的戲子,與其熱臉貼冷屁股,她寧願先造勢,一步一步慢慢來。等到了火候,讓這些人真心實意地請上門來。
所謂的明星效益是什麼?
那就是能把腕兒請過來,明顯檔次格外不一樣。沒見過現代那會兒,若是哪家商場開業,能請個讓人耳熟能詳的明星,就能吸引不少人群來?!
秦明月不知道能不能做到這一步,隻能先試試看再說。
由這曹府管家的態度來看,這勢頭造得還算不錯。
等回到了廣和園,天色已經擦黑。
秦鳳樓和何錦都等著,見了眾人回來,便上前詢問。
念兒和二華子兩個興奮地和今日沒能前去的大夥兒們,講訴去之後的見聞。從哪些貴婦人們多麼端莊大氣,到那些大戶千金們有多麼多麼好看,還有今天得了多少賞,大家都是滿臉笑容的聽著,覺得格外的與榮有焉,連秦風樓都不能免俗。
大抵是固定的思維模式,造成大家都這麼想,能得到那些官老爺們的賞識,是一件格外不得了的大事兒。
和大家說了一會兒話,又吃過晚飯,秦明月就回房了。
她今兒實在累得厲害。
躺在床上,她盯著頭頂上的青紗帳頂看了好一會兒,才陷入夢鄉。
*
顯而易見,秦明月選擇的方向是對的。
若與之前相比,各家府上前來的人大多都是態度倨傲,再次有人上門,明顯態度來了一個一百八十度的大轉彎。
因為現如今京中許多人家都知曉,曹家因為請到了廣和園去家中唱堂會,當日去府上拜壽的人差點沒把曹府的大門給擠破。
當然,這是誇張之語,可能在京中這地界混的,甭管是各府的老爺少爺,還是夫人姑娘們,個個都是人精。想往上攀的人,抑或是想多結交‘貴人’的枚不勝舉,如今多了這麼個捷徑,可不是都往廣和園擠了過來。
這些人大多處於京城中低層階級,想往上爬的願力有多大,對待廣和園就有多麼的和藹可親。
當然,也少不了有人想仗勢壓人的,可想想那安郡王,還是算了吧。那位爺可是個不好惹的主兒,雖不知這位浪蕩子到底對這叫秦生的戲子有幾分真心,總而言之,如今這位爺正處在熱乎頭上,還是不要沒事給自己找事做。
不就是請人嘛,反正不是自己親自出麵,讓下人多跑幾趟就是了。
而與此同時,那些所謂真正的貴人府上還是做矜持狀,大抵是真的不屑為之,也可能是人家見多識廣,總而言之,暫時還沒人主動請上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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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幾日,何錦的頭都是大的。
那些請上門的官家老爺府上,待之輕不得重不得,不光不能得罪對方,還要將之拒了。
說實話,連何錦都不知道秦明月現在到底是怎麼想的。
不該是趁著熱火勁兒,緊追猛打嗎?
怎麼剛開了個頭兒,又拒上了!
現如今的何錦是人累,心更累。這麼過了幾天,實在忍不住了,去找秦明月打算問她到底是怎麼想的。
等去了,人不在。
一問才知道,今兒秦鳳樓帶著秦明月去買使喚丫頭了。
真有閒工夫!
還來不及抱怨,又有夥計來叫他,說是工部營繕清吏司郎中張家來人了。
何錦隻能打起精神來,出去應付。
好不容易把人送走,剛坐下,聽人說秦鳳樓他們回來了,何錦忙不迭便去了後麵宅子裡。
這趟出去秦鳳樓和秦明月一共買了五個人回來使喚,其中三個是一家三口。據說是老家遭了大水,為了活命,才自賣其身的。還有兩個小丫頭也是牙儈所從受災的地方買來的。這種時候,人價便宜,轉個手就能賺幾倍不止。
為什麼會這麼說?因為回來後秦明月問過,據那兩個小丫頭所言,她們所謂的自賣其身,其實都是給口飯吃就跟人走了。這一家三口倒是賣了二兩銀子,不過都用來下葬家中長輩,自己一分也沒落下。
聽完這話,又看看麵黃肌瘦的幾個人,秦明月默然。
在現代,一方有難八方支援,可在現在這種地方,且不說朝廷的政令到達地方需要多久,貪官汙吏層層扒皮,能到老百姓手裡的恐怕也所剩無幾。每逢到了災年時,就是老百姓的天都塌了。
據牙儈所那邊說,每次哪個地方遭了災,京城這地界各府上買人的特彆多。因為便宜啊,尋常時候買一個正當用的小丫頭,差不多要花上十五兩銀子,而這種時候,出一半的價錢也就夠了。
明明說的是事實,卻能讓人品出幾分譏諷來。反正秦明月是這種感覺,不過她還是讓郭大昌付了銀子,將這幾個人領了回來。
“先去洗個澡,再吃頓飽飯,有什麼事明天再說。”看幾人滿臉疲態,神情忐忑中夾雜著惶恐,秦明月如是說道。
也是她見何錦來了,知道何錦有事找他。
郭大昌點點頭,將幾人領了下去,秦明月這才站起來,迎了迎何錦。
“何大哥,有事?”
何錦麵色複雜地看了她一眼,將自己的疑惑問出。
秦明月沒有當即就答,而是轉身先給何錦沏了杯茶,才在他身邊的椅子上坐了下來。
“何大哥有沒有聽過這樣的話,洛陽紙貴,奇貨可居?”
何錦並不是傻子,當即就明白出些許意味來。
“你的意思是?”
秦明月笑著搖了搖:“何大哥,我不為求財。”
“那你是想——”
何錦皺起了眉,顯然還是有些想不通。
不為求財,那是為求何?
旋即他似乎有些明白過來,忍不住望了秦明月一眼。
秦明月但笑不語,並沒有否認也沒有默認。
不為求財,那肯定是為了求名。可一個戲子,求名做什麼?戲子求名,終歸究底還是為了財,可她又說不是財。
何錦想了半天,都沒想明白,:“你該心中有數,咱們畢竟是開戲園子的,而那些則都是貴人,咱們得罪不起。”
秦明月點點頭:“何大哥,你彆擔心,我懂。差不多也是時候了,你挑一戶和曹府差不多的人家接下,什麼時候去,到時你通知我就好。”
何錦忍不住皺了下眉,到底秦明月這邊鬆了口,他也隻當她想開了,也沒有再多說什麼,隻是歎了一口氣,就走了。
*
若說第一場堂會去的時候是悄無聲息,第二場堂會就是眾所矚目。
一些連著請了幾次,都沒請到的人家,當即就有些惱了。
這唱嫦娥的戲班子連著去了兩家,一家是五品官曹郎中家,另一家則是工部郎中張郎中家。這廣和園是跟郎中打上交情了?放著高枝兒不攀,竟往五品官家裡跑甚!
會有這種腹誹的,大多都是比五品官銜要高一些的人家。可礙於背後的安郡王,大多都是隻腹誹了一下,就將惱意壓了下來,偏偏有那狂妄自大沉不住氣的人跳了出來。
慶豐班的人剛去張家演完,第二日有人上門來找茬。
是太仆寺少卿劉家的。
這劉家的老爺雖是正四品的官銜,但架不住人家在後宮裡有人,劉家的嫡長女在宮裡頭做貴人。去年剛進宮的,也受了聖上的幾日寵。這不,劉家人的尾巴恨不得翹得比天高,見自家被一個戲園子下了麵子,當即就找了過來。
劉家的管家容長臉,吊梢眼,臉上有幾顆麻子。可能因為麵相原因,明明是在正眼看人,偏偏會讓人覺得他用‘眼高於頂’,更不用說這會兒他本就是來找茬的,更顯眼角恨不得斜到房頂上去。
“你們好大的膽子,竟不把我們家大人放在眼裡。這京城誰敢不把咱們劉家放在眼裡,哪怕是碰到那些王公貴族,也都願意給咱們劉家幾分臉麵。你們倒好,小小一個戲園子,竟然敢把咱們劉家的臉放在地上踩……”</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