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過韁繩,祁煊翻身上馬:“你回府,爺進一趟宮。”
“是。”
*
劉家的铩羽而歸,讓一眾等著看動靜的人家當即打消了心中那點兒小心思。
再來廣和園之時,態度是前所未有的和藹。
而與此同時,安郡王看中一個戲子的事兒也廣為流傳。若說之前隻是小範圍的流傳,現在則是大範圍的,哪家擺個酒吃個茶什麼,都會偷偷的議論兩句。
鎮北王妃得知這一消息,臉都氣青了,當即將祁煊叫到鎮北王府去,數落了他一頓。
可她數落他的,祁煊卻是充耳不聞,實在被說煩了,扭頭就走。
於是,鎮北王妃又被氣病了。
這一切秦明月並不知曉,她還是按照她的章程有條不紊的進行著。
來請她去府上唱堂會的人家越來越多,有的是府上擺酒辦事,有的則是全為了看戲而來。
經過這幾場堂會,廣和園的名頭乃至‘秦生’的名頭,徹底在貴人圈兒裡打響了。大抵是為了表現自己的不一般,大抵或是沒話找話說,看過秦明月戲的人都在這麼鼓吹著,這麼一來二去,一些真正的貴人府上就有些坐不住了,紛紛命府上的下人前來請人。
何錦將一張名單遞給了秦明月,她接過來看了看。
這張紙上的名號俱都是京中數一數二的權貴,大抵連何錦都沒想到,也不過一個月不到的時間,事情竟然就發展成了這樣。
若說之前,他們還在對各個府上的下人卑躬屈膝,好言相對,而現在事情卻來了個一百八十度大轉彎。
她總是在創造奇跡。
何錦眼神有些複雜地看著秦明月,自打和秦明月接觸以來,何錦從一開始的質疑、不信,到現如今徹頭徹尾的信服。
其實連何錦自己都沒發現,他變了許多。以前他自己做老板之時,也許對廣和園是真心實意的喜愛,卻從未投入過進去。大抵也是源於心底的不自信,碰到困難甚至是刁難之時,他總是聽之任之。而現在他似乎變成了一個合格的老板,為廣和園鞠躬儘瘁死而後已著。甚至以前許多他不屑做的事,例如去和一個下人周旋,可現在他卻是甘之如飴,因為就照這個勢頭,他幾乎可以預料到若乾年後,廣和園的名號會傳到大江南北,天下聞名。
而此時,秦明月的眼神也很複雜,因為她看到了一個名字。
黔陽侯府。
莫雲泊定親的那戶人家。
他定親的那名女子到底是個怎樣的人?是不是很美,可不管美不美,至少——
秦明月突然不願再想下去,擱在紙上的食指也從那個名字劃過,移到旁邊的一個名字。
“就這一家吧。”
禮部侍郎李家。何錦在嘴裡默念了一遍,才道:“這禮部侍郎李家的家風最是嚴謹不過,家中子弟從不流連*,僅有一人就是府上的三公子,是個耽於玩樂的,但還未流傳過什麼不好的名聲。”
秦明月點點頭,明白何錦的意思。
其實這何錦是個十分聰明的,很多事情他看破卻不點破,例如像這種篩選人家的過程,他從沒有說過,卻一直在這麼做著。
每次遞上來的名單有一點她可以確定,那就是那府上絕沒有龍陽之好的人。
雖然她是女兒身,但這也是在為她省事,所以秦明月心中很是感激他。
“謝謝何大哥了。”
何錦點點頭,並未多說什麼,便下去了。
*
到了這一日,一大早廣和園的就開始忙碌起來。
園中的人手幾乎抽掉了大半,也幸虧現在戲園子並未全麵開放,人手倒也夠用。
一行五輛馬車往內城而去,這車上僅有一輛坐著秦明月等人,其他幾輛全是裝著唱戲時要用的道具。
到了李府,車隊是停在後門處的。
這個問題早先的時候就有人跟李府的人接洽過,所以並未生出任何亂子。車剛停下,後門就打開了,出來一個管事模樣的人領著若乾下人,帶著廣和園的人一路往裡麵行去。
這李府與曹家張家又是截然不同的氣勢,整個宅邸的建築風格十分嚴謹,一路行來,花兒草兒啊的十分少,甬道兩側俱是高大筆直的鬆柏。
到了地方,那管事道:“這個院子你們隨意活動,若無其他事情,還請不要外出。如實在需要外出,可以和下人說。”
這個不用管事交代,大家也都知道,一般去了哪家府邸,最忌諱的事就是亂闖。因為府上都有女眷,若是闖入不該闖的地方,被人打死了也是活該。
老郭叔上前和此人寒暄了幾句,這管事便離開了,隻留了幾名下人在此負責照應,其實也算是監督。
時間還早,按照慣例,開戲大概是在下午。不過大家都開始忙碌了起來,畢竟有些事情都是需要提前做準備的。
這些都是體力活兒,自然沒秦明月和念兒的事,兩人就找了個地方先坐下來。也是李府氣派,這觀戲的院子建得也氣派,戲台子後麵有一排房子,專門騰出來給他們做暫時使用的地方。
“月兒姐,不然你先睡一會兒吧。我去幫你看著,等他們都準備好了,我再喊你過去看看。”
秦明月最近很辛苦,堂會的事兒要操心,新戲也要排。再過半個月就是開新戲的時候,這幾天她每天都拉著人排戲。昨晚上又是大半夜才睡,今天卻是天還沒亮就起來了。
眼下有些微微泛青,一看就是沒休息好給累的。
秦明月也著實有些累了,遂點點頭。
“那行,你到時候可記得叫我。”
念兒出去後,秦明月將門閂上。這屋裡雖沒床,但是有榻。窄窄的,剛好夠一人躺下,秦明月去摸了一把,見上麵還算乾淨,索性和衣躺了下來。
這一覺就睡到念兒來叫她,此時也已經中午了,李府的下人抬了飯食過來,給廣和園的人用。
飯是大鍋飯,自然稱不上好吃,但也不難吃,就是有些太鹹。
秦明月隨便囫圇吃了幾口,便被鹹得有些受不了,便四處找水喝。
喝了一壺水,才稍微舒服了些,可這會兒又有些內急。
她問留在院子裡幫忙的小廝,哪兒有恭房。
這小廝麵露一絲遲疑之色,道:“當初這院子是改建成專門看戲的院子,也是當時工匠們的疏忽,並沒有建恭房,不過倒是有個可以小解的地方。”
說著,便領著秦明月往後麵去了。
到了地方,秦明月一看,嫌惡地直皺眉,總算明白這小廝方才為何會遲疑那麼一下了。
無他,皆因這可以出恭的地方就是一間靠最裡端的小屋子,低矮昏暗,大抵也不是用來出恭的,好像是用來堆放雜物。靠著一角兒放著一個木桶,可能是被人用過了不少次,這木桶四周滴落了許多顏色可疑的水漬,木桶邊緣也是濕漉漉的。
一看就是有人使用時沒有注意,上麵淋的尿漬。
“可還有其他地處?”
小廝不用細看就知曉對方這是嫌棄了,其實換做他來想,也無法想象這種文質俊秀的少年郎用這種地方。
可能是顏值可以戰勝一切,這小廝隻是略微猶豫了一下,就道:“那我帶你上彆處去吧,這附近有個空置的院子裡有恭房,就是有些遠,但比這裡要乾淨許多。”
“那謝謝小哥了。”
“不謝不謝。”
兩人出了院子,一麵往前麵走,這小廝一麵走,一麵交代:“這裡靠近府中女眷們所住之地,你千萬彆胡亂張望,也彆跟丟了。倘若是出了岔子,彆說你了,我恐怕也要吃排揎。”
“這是自然。”
這會兒秦明月隻想如廁,也沒打算亂走亂看。
這大宅門裡的地形七拐八繞的,秦明月都快走暈了,才到了一處院子來。
院子果然是空置的,裡麵空無一人。秦明月倒也沒多想,跟著這小廝穿過抄手遊廊一路向後,一直走到裡端,才看見靠角落裡有一間房子。
推門一看,果然是間恭房,且這恭房布置得格外乾淨雅致。
看起來並不像是下人們用的,反倒像是貴人們所用的淨房。
“這裡可以用?”她不禁詫異道。
這小廝狡黠一笑:“這院子是客房,一年裡頭能用一兩次就不錯了,平時咱們這些做下人的若是內急,都會往這處來,平時也有人固定清掃。”
秦明月了悟地點點頭,這小廝又說了一句他在外麵等著,人就退出去了。
排出了體內多餘的水分,秦明月頓時覺得舒爽不多。
這院子果然僻靜,四周安靜得厲害。秦明月小解後,抬頭就看見放在旁邊的草紙,心裡還想這果然是三品大員府邸,連下人們都如此奢侈。
站了起來,見旁邊放著水盆,水盆裡有乾淨的水,她伸手入盆,將手清洗了一下。
就在這時,聽見門外有說話聲。
她心中有些急,心想莫怕是撞到什麼人,千萬彆害了這心善的小廝。可是細細一聽,卻發現不對,因為這說話聲明顯就是姑娘家的聲音。
“姑娘,您進去吧,奴婢在外麵等您。”
一個細細柔柔的聲音響起,“好。”
秦明月心中大急,想躲,可這恭房裡根本沒地方躲,就在這時,門從外麵被推開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