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聖上為安郡王和秦明月賜婚一事傳出來,驚掉了京中不少人的下巴。
嘲諷者有,看笑話者有,氣急跳腳者有,也有黯然神傷的。
這黯然神傷者自然就是莫雲泊了。
消息是錢淑蘭告訴他的,她還故作聰明在莫雲泊麵前嘲笑安郡王竟娶個戲子做郡王妃。殊不知這恰恰是莫雲泊心底的一根刺,哪怕他這些日子聽著那兩人一點一滴的事,已經打算將秦明月忘掉了,可這根刺依舊深深地刺在他心中。
他當場摔了袖子走人,之後夫妻二人整整冷戰了近大半個月,直到衡國公夫人出麵,才又‘重歸於好’。
至於那氣急跳腳的則是鎮北王妃。
收到這一消息後,她當即將祁煊叫了來,劈頭蓋臉就是一通訓斥。
祁煊充耳不聞,坐在那裡喝茶。
一盞茶喝過,見鎮北王妃還在那裡長篇大論的說,他甩下茶盞,站了起來。
“母妃千裡迢迢從遼東回來,不就是想讓兒子娶妻?現如今兒子如您所願,您還有什麼不高興的呢?”
所以說當一個人對一個人不滿起來,那是怎麼看都沒辦法順眼的。明明祁煊態度正常,語氣也很淡定,偏偏在鎮北王妃眼裡,這大兒子就是在跟她故意作對。
“你這個孽子!”鎮北王妃氣得渾身發抖。
“母妃,您總是這麼罵兒子就不嫌膩,能不能換個說辭?我是孽子,那您是什麼?罷了罷了,我也不氣您了,免得又將您氣病,倒成了兒子的不孝,您還是好好歇著吧。”
丟下這話,祁煊就離開了。
就他這樣,鎮北王妃能歇得住嗎?
在房裡就是一通亂砸,損掉得何止千兩白銀。何媽媽在一旁看得心肝亂顫,還得提防自己彆被碎渣濺到了。直到鎮北王妃一通發泄後,她才湊上前道:“王妃,您這次回來本就是想讓郡王爺成親。旨是聖上下的,人是郡王爺自個兒選的,您就彆動怒了,左不過回去和王爺也有了交代。”
“這能一樣?讓外人知道這不孝子娶個戲子回來,本王妃的臉往哪兒擱!”
何媽媽翕張了下嘴唇,可您的臉本就已經丟光了,現在外麵誰不知道郡王爺要娶個戲子進門,關鍵您又管不住,何必自找不痛快。不過這話她沒有敢說出來。
“這次王爺讓本王妃親自回京,就是想找個有力的姻親,這樣也能在朝中照應一二。這孽子雖與我不親,到底是本王妃和王爺的兒子,他有個好嶽家,就是本王妃和王爺受益。可他倒好,處處跟本王妃作對,壞了王爺的大事,等回了遼東,我如何和王爺交代?”
鎮北王妃越說越氣,竟開始口不擇言起來,“聖上妄為一國之君,小肚雞腸,心胸狹隘,為了對付王爺,竟然給堂堂鎮北王府的嫡長子找一個戲子做正室,就不怕人笑話?!不行,這事不能就這麼著了,我得想想辦法。”
聽到這話,何媽媽心中就是一突,忍不住道:“王妃,這可是在京城,而那丫頭如今又成了伯府的小姐,尋常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咱們可不好下手的。”
鎮北王妃冷笑:“怎麼就不好下手了?難道她就沒有出門的時候了,本王妃就不信弄不死她!”
蘇妍出身遼東大族,家族中陰私甚多,從小見慣了親娘對付那些小妾通房,嫁了鎮北王以後,又受其影響,所以弄死個把人,對她真不算什麼。
“那郡王若是知道……”
“有本事他殺了他娘!”
話都說成這樣了,何媽媽自然不敢多說,心裡卻忍不住直打鼓。
如今她也算是看明白了,王妃就不是郡王爺的對手,怕就怕偷雞不成蝕把米,賠了夫人又折兵。
按下不提,鎮北王妃想得倒是挺不錯,可惜一直沒找到機會。先是秦明月帶著寶兒秘密去了一趟河南,扶靈回京城。等回來後,又到了年關,丈夫和兒女們都在遼東,鎮北王妃和祁煊又不對付,讓她一個人在京中過年,總是顯得清冷了些。再加上惠帝如今給祁煊賜了婚,按理說鎮北王妃回來這趟要辦的事,也已經辦完了,剛好遼東那邊來了讓她回去的信,她就收拾收拾走了。
至於祁煊大婚,還得等明年,等到了時候她再回來也不遲。
春去秋來,又是一年。
這大半年時間裡發生了許多事,而秦明月也一直很忙碌。除了要守孝以外,她還得操心著戲園子裡的事,現如今廣和園已經和之前大不一樣,四棟戲樓全部對外開放了。
不僅僅是演新戲,也招募了一班當紅的名角演老戲。而新戲也區分出了好幾種,除了那種感人肺腑以抒情為主的感情戲以外,另外還開放了以神話、鬼怪為主的誌異閣,以搞笑逗樂為主的一笑樓。
如今廣和園每天都是賓客盈滿,一票難求,也算是開創了戲園子一大罕見盛世壯觀。
同時秦海生和老郭叔他們也沒閒下,不斷地從外麵買人回來培養,慶豐班的人數一改早先隻有那麼可憐的十幾人,而是壯大到了一百多人。
除過這些,秦明月還得跟著薛媽媽學規矩,學打理一個府上的中饋,學著如何利用手中有限的銀子,來維持一個府上的進出項。不僅是出,還得進,所以在這段時間裡,秦明月幫寶兒利用胡成邦夫婦二人留下的家財及朝廷賞下來的金子,買了一個不大的田莊。
不光幫寶兒買了,她自己也買了一個。
秦鳳樓一意要幫妹妹辦一份豐厚的嫁妝,所以廣和園最近一年裡所賺的銀子,除過留下日常開支,其他都給秦明月送了來。本來秦鳳樓兄弟二人打算幫妹妹置辦的,隻是兩個大男人也不懂這種事,還不如讓秦明月自己看著辦,他們幫忙打下手就好。
再來也是兩人實在太忙,秦海生忙著戲園子裡的事,而秦鳳樓除了太樂署的事,還得忙著出戲本子。另外值得一提的是毛文昌聯係上了秦鳳樓,不但給補上了之前《白蛇傳》的分紅,並又拿走了《嫦娥》和《秦畫》底稿,打算將之印成白話推向市場。
這份積攢了一年多的分紅十分豐厚,這也是秦鳳樓一意要幫妹妹辦一份豐厚嫁妝的底氣所在。
值得一提的是,剛過完年,周家人就被弄出了京。
吏部突然下了調令,讓通政司經曆周清前往雲南一個極為偏遠的地方任縣令。周清倒是不想去,可朝廷下的調令,還沒人敢拒的,隻能收拾收拾帶著一家老小遠赴雲南。
當然說起來容易,其實周家人也是來找過寶兒,想通過他讓秦明月和安郡王說說,看能不能不去雲南,隻可惜被寶兒拒了。寶兒說得十分大義,難道外祖想一輩子就做一個七品小官。隻有出京曆練,乾出功績,才會有升遷的機會,哪個三品大員是隻蹲在京中這一隅之地就能平步青雲的?
這番話說得周清格外熱血沸騰,什麼也不說了,就帶著一家老小遠赴雲南。周老太太他們倒是不想出京受這個苦,可離了周清他們的生活根本無以為繼,再加上誰敢當著周清的麵說,外麵太苦,咱們還是留在京中享福?除非是老壽星上吊想找死啊。
至於寶兒為何能說出這樣的話,自然不做除了祁煊以外的人著想,反正秦明月發現最近這大半年裡這一大一小非常親密,簡直到了無話不談的地步。
她自是不知道祁煊為了能找借口上忠毅伯府,也算是費儘心思了。總不能每次都是說想見她,畢竟秦明月還在孝中,隻能打著來探望寶兒的由頭。
又到了一年的夏初時分,京城這個時候還是有些冷的。
可廣和園裡卻是分外火爆。
無他,皆因秦鳳樓等人將火遍了整個江南的《白蛇傳》搬到京城裡來了。
也是毛文昌給眾人的啟發,既然遠在江南的毛文昌都能打聽到廣和園,想必京中的事在外麵也傳開了。再加上如今兄妹幾人也今非昔比,早先被逼得遠離蘇州,此時那些麻煩自然也不再是麻煩。
《白蛇傳》奠基著慶豐班的崛起,又怎能讓之泯滅於世。再加上秦海生如今迫切需要銀子,毛文昌又將容閒堂開到了京城,就打算借著廣和園的聲勢打開局麵,幾方原因結合下來,便有了白蛇傳的再度麵世。
就如同當初在蘇州那會兒一樣,甚至比之前更為火爆,白蛇傳風靡了整個京城。
從上到下,幾乎沒有人不議論的,甚至惠帝在宮中都有耳聞,祁煊進宮的時候,他還曾問過一句。
無數王公貴族命人來請慶豐班去府上唱堂會,可如今慶豐班卻是再不接堂會了。
不同之前,秦家出了個未來的郡王妃,出了一個太樂署樂正,也不再是賤籍之身。唱戲對現在的秦鳳樓來說,不過是個消遣,自然不會再自貶身價。
想要看戲?
可以!
來廣和園!
什麼樣的戲沒有,應有儘有。
被掃了麵子的憋屈窩火自然是有的,可想要發泄也得看著點兒人,背後站了安郡王這樣一座大山,不過是看戲消遣,何必生出這種不必要的麻煩來。
於是有不少人喬裝而來隻為了看一場戲,其中不泛當朝一品大員三朝元老乃至於宗室勳貴。不過彆人既然不想露了身份,自然也沒有人主動去戳破。
而就在廣和園在京城徹底獨霸一片天的同時,原本在京中也是響當當幾個戲園子的老板也急了。下黑手擠兌這種辦法,想也知道是不能用的,可怎麼想都不甘心,為了打壓廣和園的勢頭,孟德居、德慶閣、暢音園等一眾老牌戲園子聯合邀請廣和園參加五年一度的梨園盛會。
其實所謂的梨園會,不過是口頭上的俗稱,大概就是各地戲園子裡的當紅角兒彙聚一堂,從中選出最頂尖的紅角兒。這紅角兒自然是戲園子培養出來的,借此機會在世人眼前嶄露頭角,以達到提高自身所在戲園子裡聲望。
當然這是比較文雅的說法,用通俗點兒來講不過是戲園子彼此之間的一種比拚,順道搶占市場的一種手段。當然少不了有人借彼此之間的鬥戲,來打壓對頭的聲望,這種情況是在哪兒都不罕見。
當年何慶之所以能開起何慶樓,可不光是僅憑著孫珩在後麵撐腰,孫珩隻不過起著保駕護航的作用在。戲園子想開起來,自然得有生意,生意靠什麼?靠口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