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祁煊帶著秦明月、四喜裴叔及十多名護衛,一路從運河坐船南下,先是到了浙江,卻並未去福建,而是繞道去了廣東。
船越是往南行,天氣越是炎熱,本來在京中正是大雪紛飛之時,在這裡卻是隻著夏衫就可。
廣州作為大昌對外最大一個岸口之一,廣州市舶司設在此處,早先也是十分繁榮的。不過近多年由於海禁等諸多原因,顯得十分蕭條。即是如此,走在大街上,所見行人俱是衣著光鮮,可以想見這裡的老百姓生活十分富裕。
“這裡十人九商,剩下的那個即是不是商人,也與之能扯上些關係。您看咱們這兒白日裡不甚熱鬨,街上行人少,等晚上出來再來看就知道了。”一個身量不高,留著兩撇八字胡的牙儈,笑得很是曖昧說道。
他一口大齙牙,門牙卻是缺了一顆,嵌了顆金牙,一笑就金光閃閃。
所以此人的諢名也叫蘇金牙。
這番來到廣州,祁煊一眾人進行了一番喬裝。祁煊化名齊宣,自稱是從四川來的商人,秦明月則成了秦氏,乃是他的正房太太,至於四喜他們就是下人和家中帶來的護院了。
而這叫蘇金牙的牙儈是從牙行裡找來的,所謂的牙儈可不僅僅隻是買賣房屋田產人口,各行各業中他們也有所涉足。像廣州此地,因為來往的行商多,所以這些牙儈們也起著在之間互相搭橋的作用在。
祁煊他們到了後,就到牙行裡找了牙儈,借口是朋友介紹,慕名而來。
至於是慕什麼名而來,自然是心領神會,當地人都了解。
不過這蘇金牙也是個老狐狸,看似話沒少說,卻連繞了祁煊等人三日,都不切入正題。而祁煊也就任他繞,一副‘爺一點都不急’的模樣,每日都是帶著秦明月和一眾下人跟著蘇金牙在廣州城裡熟悉情況。
既然是為做生意而來,肯定少不了去各大商行商鋪逛逛。廣州這地方地處沿海,京城裡的有的東西這裡有,京城裡沒有的東西,這裡也有。
至於沒有的,俱都是些從西洋來的玩意,什麼琉璃鏡,大座鐘,寶石、香料、懷表、象牙、西洋的花露水等等,又稀奇又罕見,就算其他地處有,也是所需不菲。
也幸好祁煊出身皇族,這些對其他人來說十分罕見的東西,與他來說也沒甚好稀奇的。不過這些在京城供不應求,要價不菲的東西,在這裡卻是十分便宜。這便宜自然是相對京城而言,為此祁煊屢屢一擲千金,買下許多稀奇玩意。
而蘇金牙卻是暗笑在心,笑話這人是個土包子,明明買一樣的東西的銀子可以買十多樣,他卻花了買十樣東西的價錢買一樣。
不過對此,蘇金牙也是樂見其成的,他既然作為牙儈,與當地一些商行商鋪裡的人都認識,帶著豪商前來撒金,自然有他一份酬勞。
用蘇金牙掛在嘴邊上的一句話,蚊子腿兒它也是肉啊。
就這麼連著打了多日太極,今日蘇金牙終於露了些許口風。
祁煊自然正中下懷,麵上卻裝作一臉不屑的樣子:“爺可沒看出你說的這些!”
今日的祁煊穿得格外的富貴,一身明晃晃金線滿繡的杭綢夏袍,腰上戴著玉帶,頭上插著金簪。簪子上嵌的那玉,水頭極旺,一看就是上等的美玉,卻嵌在這根俗氣的簪子上,讓人真覺得是暴殄天物。
不僅如此,他拿著那把金扇子的手,十根手指頭有五根上麵都帶著寶石戒指,大拇指上還帶著偌大一玉扳指,那扇子一搖起來,映射著太陽光,那叫一色彩斑斕,簡直能晃瞎人眼。
他身邊的秦明月,倒是打扮的清爽多了。一身青蓮色對襟夏衫,下著鴨蛋青色十二幅羅裙,梳著墮髻,身上所帶的頭麵首飾一應都是最上等的翡翠。
那翡翠色澤綠油油的,濃、陽、正、和,一看就知道是翡翠中最上等的祖母綠。看似不顯山不露水,但隻要懂些行情的人就知道,光這一套頭麵不說價值連城,也是極為罕見之物。
翡翠乃是易碎物,像這樣的做工雕工都是極品的,就應該放在家中供起來,藏起來,當做傳家寶來傳承。
這麼□□裸的戴出來,蘇金牙都為之膽顫。
生怕這姑奶奶動作大了,頭上的簪子掉下一根來,那不是毀了這好物。要知道這種成色的頭麵首飾,一兩件並不稀罕,稀罕得是一整套,且都是同等色澤質地的,一看就是一塊兒翡翠中挖出來的。
所以說好東西終究是好東西,是那些靠新奇博眼球的西洋玩意不能比的。西洋玩意在祁煊等人眼裡是好物,可這些東西講究的就是少見。而秦明月這一套頭麵首飾也少見,但在見多了西洋玩意的蘇金牙眼裡,這才是好物,頂頂的好物。
所以今兒出來了大半日,他眼珠子總是在秦明月身上打轉著。
不對,正確的說是在她頭上手上脖子上轉悠。
秦明月眨了眨眼,佯裝一副十分不耐的樣子,拉著祁煊的袖子嬌嗔道:“爺,快走吧,咱不逛了。這窮酸地方又熱又悶,蚊蟲也多,日頭也毒,瞧瞧妾身這兩日手都曬黑了。”她一麵說,一麵伸手纖纖玉手來,白皙細嫩的皮膚襯著那綠得正到好處的鐲子,真是鐲子美,手也美。
蘇金牙心中感歎著,還來不及反應,就聽這齊太太又道:“那王仁就是騙你的,什麼這裡藏著金山銀山,明擺著就是忽悠人。咱們金山銀山沒看到,倒是花了不少銀子,小心回去娘又罵妾身,說妾身不攔著你些。”
祁煊一臉不跟婦道人家見識的寬容,又帶著顯而易見的寵溺:“娘罵你作甚,有事你往爺身上推就是。難得來了這地方,不見識夠就走豈不是白來一趟。好了,嬌嬌,你就彆生氣了,你說咱們剛成親不久,爺好不容易找到借口帶你出來遊玩一趟,這麼著就回去了,以後再出門可是不易。”
秦明月嘟著小嘴兒,滿臉都是惱:“什麼帶妾身出來遊玩,還不是為著你那些破生意,你說咱們家銀子夠多了,幾輩子都花不完,何必跑來找這番罪受。”
“銀子哪有嫌多的。再說了……”
不待他說完,秦明月就道:“缺銀子我就回去求爹爹,大不了讓他幫你多弄些鹽引子就是,何必……”她似乎意識到自己說漏了嘴,忍不住看了大金牙一眼,又小聲道:“反正我是沒看出來這裡有什麼好的!”
祁煊安撫了她幾句,才對一旁若有所思的蘇金牙道:“瞧瞧,連內人都知道你們這地方沒什麼好東西了。老實說了吧,你也彆跟爺打什麼太極,這幾日爺是臉給你了,麵子也給你了,至於這生意能做就做,不能做老子可就走了,沒得跟你在這兒白耽誤時間。”
這話說得太直接了當,蘇金牙心裡就是一突。
不過他也沒當即撂臉子走人,而是好言好語地和祁煊解釋了起來。
“齊爺,您也說了,您是朋友介紹過來的。既然是朋友介紹過來的,多少應該知道些咱們這兒的規矩。實在是不得不謹慎,您可千萬見諒。”經過這幾日的試探,蘇金牙也算看出來了,這人就是一想來賺銀子的土包子。
而經過方才鬨得這一出,蘇金牙又多知道一個消息,那就是這姓齊的是鹽商。自古四川出鹽,鹽商自然也多。這些個鹽商個個家財萬貫,富得流油,就是沒啥底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