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
福建水師總兵董文成裡通外夷,倒賣水師艦船、火器, 以及和走私商人勾結等大量證據, 很快就擺在了惠帝的禦案上。
惠帝龍顏大怒, 下旨捉拿董文成入京,交由大理寺都察院兵部,進行三司會審。
且不提朝廷因為這事引起了多大的震蕩, 福建這裡也是一陣人仰馬翻。
作為欽差的蘇公公還沒回京,就接到押解董文成上京的任務。
董文成被押走之時依舊破口大罵不止,說自己終日打雁今日被雁啄瞎了眼, 竟上了祁煊這個黃口小兒的當。
其實打從一開始,祁煊根本沒打算去打濠鏡, 不過就是詐了一下那些洋人, 誰知道那些洋人這麼沉不住氣,就把董文成給牽扯出來了。也是雙方關係建立在利益之上, 董文成剛愎自用, 瞧不起那些洋人,卻又收受對方賄賂。而洋人又對董文成缺乏信任, 才會給祁煊可趁之機。
不光如此,也是劉副將壞了事, 可誰叫董文成這人天生多疑,聰明的他都信賴不過, 又剛愎自用,身邊的心腹手下竟然是個這樣腦袋不靈光之人。不過換念想想,不是這樣的人, 董文成也不放心啊,所以還真是自己把自己給作死了。
董文成一係儘數落馬,至於其他暫時沒牽扯進去,卻也十分心虛的水師軍官,在這件事的威懾之下,個個都老實得像個鵪鶉。再見到祁煊,可不敢像以前那樣隨意了,時至至今,哪怕是傻子,也都知道這安郡王是個有勇有謀的狠角色。
紛紛都在心裡想著當初有沒有得罪安郡王,若是沒有,個個慶幸不已,若是有言語之差,則都是日夜恐慌不安。
成功挖出毒瘤給世人看的祁煊,如今是渾身輕鬆。彆人都等著朝廷對這件事的處置,他倒好,反倒練起兵來。
雖如今水師隻剩了幾艘裝門麵的戰艦,其他都是擺設,可聊勝於無,也不至於沒船下海。至於之前被他威脅的那些佛朗機人,早就被他扔在了後腦勺去了。不是不想打,關鍵得有本錢才成啊。
船沒船,炮沒炮,難道去羊入虎口?
祁煊可不傻!
而那些葡萄牙人嚴陣以待多日,都沒見大昌的水師再臨,還當自己的威脅生了作用,一麵小心戒備,一麵繼續又在濠鏡賴了下來。當然,這裡且不提。
很快朝廷關於對董文成一係的處置就下來了,董文成被判斬立決,家產抄沒。至於其他一些牽扯進去官員,都殺的殺,流放的流放,抄家的抄家,速度快到不可思議,簡直不像以前朝廷辦事的風格。
而與此同時,京城那邊惠帝倒是來了一道旨意。
旨意上說了一些冠冕堂皇的話,繞過繞過去,攏共就一個意思。
以後水師就交給你了,那些膽敢冒犯我大昌威嚴的夷人還是要打,至於怎麼打就看你了。當然朝廷心裡是支持的,要人也是可以給的,可惜礙於國庫窘迫,就隻能在精神上給予支持,實際上的好處是沒有的。
祁煊心裡罵了一句不要臉,同時又十分高興至極,麵上卻是裝得一副苦大仇深,還不得不扛起這個重擔的模樣。
他就等著這道聖旨呢。
就在所有人都以為這事就算過去之時,福建這裡平地一聲雷響,安郡王又鬨出了大亂子。
他倒也沒乾彆的,美聞其名——開源節流,為水師創造進益,以期在近期之內籌集到軍資,用來給水師這個快漏掉的船拾遺補闕。
其實說白了,就是帶著水師乾起買賣來。
什麼買賣?
互通有無,進行海上貿易,並給出海做生意的商人提供庇護,全程保駕護航。
據說還明碼標價,號稱童叟無欺。
且不提朝中這邊反應,因為董文成一係的儘皆落馬,沿海一帶的走私遭受到劇烈的打擊。其實這走私可不光是董文成一人在做,還有許多水麵下藏著的大魚還沒浮上來,隻是如今出了這樣的事,大家都怕被當出頭鳥打了,怕朝廷會有什麼大動作,所以最近格外安分罷了。
這個消息放出後,那些自身便有船隊的豪商且不提,倒是有不少中小型走私商人蠢蠢欲動了。他們本就沒有自己船,不是買不起造不出,而是根本沒辦法出海。平日裡隻能依靠著和人搭伴,並通過各種各樣的途徑尋求庇護出海進行交易。
曾經福建水師這邊的路,是他們最常走的路之一。如今因為董文成事發,激起一係列連鎖反應。各處的出海走私都停了,那些大豪商們停上一年半載,不傷筋動骨,可他們不同,真停久了的話,以後這生意也甭想做了。
也因此從提督署裡放出的這個消息,格外讓他們心動。
到底這一波風浪還未平息,也沒有人敢做主動出頭的椽子,大家都在等著動靜。
等著看朝廷那邊的反應,等著看有沒人忍不住率先出頭。
並未讓他們等太久,很快就有人出頭了。
就是那最近在外麵風頭頗盛的啟明商行。
對於這家商行是怎麼冒出頭的,許多人都有些莫名其妙,總而言之這啟明商行似乎一夕之間就出現在大家的眼底。後來在有心人刻意打聽過才知道,原來如今在外麵風頭正盛,名叫‘玉容堂’的口脂,便是啟明商行的貨。
他們沒有自己的鋪子,說是個商行,其實應該就是個小作坊。
問題是小作坊也讓人眼紅,如今那叫‘玉容堂’的口脂暢銷各地,甚至賣到了京城,連宮裡的娘娘都有所耳聞。
福廣浙三地幾乎所有商人的目光都放在福建,甚至大昌境內但凡知道這一消息的人,也都看著福建。
大家或是伺機以待,或是彆有心機,或是狗急跳牆,或是翹首以盼,都看著福建。
正確的應該說看著福建水師,看著水師提督安郡王。
而福建水師竟真就帶著啟明商行的貨船出海了。
一行不光有啟明商行裝滿各種貨物的三艘貨船,還有福建水師的五艘戰艦,那氣勢,那威風,那明晃晃的,簡直能閃瞎了一眾人的眼。
安郡王他可真敢!
可他就敢了!
大家都等著朝廷的反應,而朝廷那邊真有動靜了。說來也蹊蹺,當福建水師提督署放出這讓人吃驚不已的消息時,似乎所有人都啞了。而當福建水師的艦船護持著啟明商行的船出海後,所有人都動了起來,福建道、浙江道、廣州道幾道監察禦史,彈劾福建水師提督祁煊的折子,以八百裡加急的速度送往京師。
消息傳到京城後,震驚朝野內外。
這安郡王他可真敢!真是膽大包天,竟敢捅這種婁子!
可他捅的婁子還少?先是河道,再是水師,還有他不敢捅得婁子?
且不提董文成,董文成的事就他主子一個人頭疼兼自顧不暇,董文成的落馬讓很多人吃驚的同時,也是欣喜。他落馬之後的利益分配且不說,這是他們規則內的角逐。而安郡王如今是在動很多人的飯碗,自然不能輕易饒他,
一時之間,無數朝臣蜂擁而起,紛紛上奏彈劾安郡王。
惠帝先是裝死,裝不下去了,就八百裡加急的速度將眾朝臣所上奏折送了過去,袒護之意昭然若揭。
而對此,祁煊的自辯是——
堂堂大昌水師,船沒幾艘,炮沒幾口,外麵還有一群夷人虎視眈眈。合則之前背著地就能這麼玩,爺光明正大反倒不行?不這麼弄銀子,你給爺弄銀子來裝備水師?真以為爺手裡沒有你們的把柄,惹急了爺,小心爺回京挨著懟你們去。
這通罵並未指名道姓,可誰聽誰心裡有數。
趕忙回去查漏補遺,看是不是有什麼把柄落在了安郡王手裡,畢竟福廣那邊誰身上多少都有些牽扯。
都心虛,自然懟著懟著就沒聲音了,都等著彆人當出頭椽子,生怕惹上那個混世魔王吃不了兜著走。他們倒不是怕了安郡王,而是打了老鼠不要緊,就怕打碎了玉瓶。
而就在這當頭,福建那邊安郡王親自上了折子。
這折子其實就是一本帳。
上麵詳細記載著第一趟出海,福建水師一共賺了多少銀子。
像提供保駕護航這種小錢沒入統計,僅憑安郡王自掏腰包拿出的五萬兩白銀,用來購入各種貨物,出海賣給那些洋人,就翻了一倍不止。
安郡王在賬本後附了幾句話,以這種斂財速度,他有信心在兩年之內重現大昌水師的光輝榮耀。
紫禁城裡的惠帝,拿著這本奏折,眼睛都笑眯了。
還能這麼乾!?
還真就這麼乾了!
次日,他捏著這本奏折上了早朝,一副苦大仇深你們都騙朕的模樣。
“朕,有愧……”
惠帝是如此開頭的,一聽這話,文武百官刷刷刷地都跪了下來。
陛下這是要上罪己詔?
才怪!
自此,朝堂之上關於海禁開還是不開的戰役終於打響了。
不過這一切和祁煊可沒有什麼關係,此時的他沉浸在莫大的欣喜之中。
*
秦明月有了。
本來她一直沒有自覺,還是一次在作坊裡忙碌,見正在忙著的香桃突然麵紅耳赤,說要離開一下,而她轉身的時候裙子上有一絲血漬,秦明月才突然想起,自己好像有兩個月都沒來癸水了。
自打穿來以後,原身雖是出身低賤,但打小也沒受什麼苦,所以癸水一直來得挺準時。而這段時間裡,大家都忙,香巧幾個都在給薛媽媽打下手,她日裡也是忙裡忙外,哪還記得這茬。
此時算來,她真有兩個月沒來癸水。
秦明月倒也是個沉得住氣的人,直到大家忙完回去後,她才命人去請大夫來。
一聽她這麼說,香巧幾個大驚失色,還以為郡王妃是身子有恙。哪知大夫請來,把了脈,說是有喜了,差不多有三個多月,所有人都懵了。
懵完之後,是全然的歡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