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到了那個時候,大昌就好像是一個根本沒有大門宅子,可以隨意任人進出。就好像那些沿海肆掠的海寇,不就是如此,上岸就搶,搶了就走,來去如風,而海岸線太長,朝廷根本沒有能力護持著這麼大疆域。
這麼想著,祁煊感覺到一陣不寒而栗,同時心中更是迫切了。
“我先去提督署,等回來咱們再說。”
秦明月點點頭,心中卻十分高興。
因為她能看出來,因為她的這些話語,終於有人開始正視這項事情了。
能正視就好,世上沒有一天建成的羅馬,隻要有所防範,願意去做,總有一日朝廷會重視海權,再也不會發生那近百年的屈辱和血淚。
將一切扼殺在繈褓中,葡萄牙、荷蘭東印度公司,還有那個近在咫尺從來虎視眈眈的倭國。
*
祁煊在水師提督署將所有高級將領召齊,進行了連續幾日的商討。
回來後,又和秦明月就此事進行過幾次討論。
之後,水師轄下的所有戰艦和戰船傾巢而出,開始在附近海域進行設防。早期所謂的設防就如同秦明月所講的那樣,不過是在其上建立工程,並插上屬於大昌標記的龍旗。
在東海附近海域,這一措施進行的十分順利,可在南海之時,漸漸發現了一些異常。在大昌坤輿圖中標記的幾處無人島的地方,如今都有了人跡,水師士兵上岸巡查,卻遭到了攻擊。
而攻擊他們的人是一夥夷人。
因為不清楚情況,所以這些水師士兵並未輕舉妄動,而是將消息傳了回來。獲知這一消息的祁煊,驚怒至極。
其實大昌並不是沒有固定海域,在大昌朝廷認知中,但凡屬於大昌的附屬朝貢國,皆是受大昌庇護,而周遭海域自然屬於大昌的領土範圍。
就好像大昌的坤輿圖中,就標誌了琉球、呂宋、高麗等小國存在。
當然這不過是形式,實際上你是你國,我是我國,你國小受了欺負,我若有閒,便幫你管管閒事。可若是我不想管這個閒事,也沒什麼值得可指摘的。
就好比在前朝之時,便曝出滿刺加被佛朗機人滅國一事,可礙於路途遙遠,昏庸無能的當政者並無幫其複國的興趣,致使滿刺加國被遭滅國。而近多年滿刺加再無朝貢之舉,而大昌自然也遺忘了這個藩屬小國。
這就是身為大國的威嚴和氣勢,可如今呂宋依舊還在大昌的附屬國,卻在其附近海域發生了大昌的水師被人攻擊之事,祁煊可不是雷霆大怒。
同時他更是驚駭,因為他想到秦明月之前所說的話。
事實上證明秦明月擔憂並不是沒有道理,隨著祁煊命人逐漸往前推進,發現許多本應是無人島,都有了人跡,且都是一群紅毛鬼。祁煊坐不住了,先將事情上報給朝廷,當即便率領水師艦隊出海了。
二話不說,到了就打,俘虜了一些夷人後,經過審訊才知道,原來這些人就是佛朗機人,他們自稱是偉大的葡萄牙海軍士兵。
這些個夷人連漢話都不會說,之所以能知道這些還是水師中有人初略懂得夷人話。經過他的簡單翻譯,祁煊才知道這些紅毛鬼說的什麼。
據這些人說,這些島嶼是屬於葡萄牙海軍占領的駐地,他們來到這個地方已經有很長的時間了。上麵也沒說為何要如此乾,但每三月島上就會換一批海軍士兵。祁煊因為心中忌憚,特意派了人套話,將這些俘虜的話套出,祁煊也差不多拚湊出一個完整的故事。
而這個故事讓他驚奇,讓他驚詫,讓他下意識防備心起。
他聽到了一個邊陲小國崛起的故事,而這個帝國崛起是以侵略他人換來的。他們每到一個地方就在那裡建設據點進行貿易,而所謂的貿易其實就是強取豪奪,當積蓄了一定的力量,他們就會露出肆無忌憚的爪牙……
他不禁想到在濠鏡一直駐紮的那群佛朗機商人,想著他們的種種事跡,終於有了一種頓悟。
早先他一直以為這些人是為利益而來,其實他們也確實是為利益,可他們還是有一種不同,那就是他們還是侵略者。
祁煊並未殺掉這些佛朗機人,而是讓人將他們關了起來。
之後閉門與幾個水師的高級將領進行了幾日沙盤演練,又進行了各項準備,才在一個風和日麗的日子出海了。打的幌子是出海巡防,實則半路便折道去了濠鏡。
濠鏡的佛朗機人並未想到大昌的水師會在這個時候來打他們,他們並未收到任何風聲,他們以為大昌水師正沉浸在屢屢被人挑釁的憤怒中,他們正沉浸在有人蠢得替他們轉移戰火的欣喜中。
卻沒想到就在這個時候,大昌的水師來了。
而就是恰恰這種疏忽,給他們帶來了滅頂之災。
戰火整整燃燒了數日,濠鏡當地的佛朗機人儘數斃命,隻有奧普森斯諾帶著手下幾個心腹趁亂坐船逃了出去。
而祁煊並未因勝利得意忘形,因為他知道這群人肯定還會來,而下次來燃起的戰火會更加慘烈。
果不其然,在兩個多月之後,葡萄牙海軍的數十艘戰艦開到了濠鏡附近海域。
被在外巡航的大昌水師艦船截住,兩者之間並未發生交火,可是葡萄牙人態度十分強硬。要求大昌交出俘虜他們的人,並允許他們上岸進行貿易。另,需將濠鏡交由他們使用,而他們無需付出任何費用。
不光如此,大昌還需對葡萄牙海軍致歉,並賠償葡萄牙海軍一筆讓他們滿意的賠償款。
消息傳回來,震驚朝野內外。
這群蠻夷不光要割地,還要讓納貢啊!
納貢對大昌來說是什麼,就是對這群蠻夷俯首稱臣,甘為附屬。
簡直是奇恥大辱!
那還用說,打吧。
開隆十九年二月,福建水師艦隊與葡萄牙海軍進行短距離之間的交火。
不敵,退敗。
葡萄牙海軍登上濠鏡,並在其上與大昌駐軍進行交戰。大昌駐軍不敵,戰死兩百零四人,俘虜六人。不過之後,這六人相繼自刎殉國。
葡萄牙海軍錯愕,但這並不妨礙他們在濠鏡修建防禦工事,並立下石碑宣示主權。
同時,大昌朝廷發下政令,禁止大昌子民再與佛朗機人進行貿易,雙方停止互市,大昌境內所有佛朗機人全部驅離出境。這主要是針對一些在大昌進行傳教的傳教士。
葡萄牙海軍抗議,無人理會。
而大昌水師正在進行積極備戰中,不但水師所有艦隊皆被啟用,並調集了巢湖水師及漕運諸多戰船。
說起來容易,做起來很難,直到真正和那些夷人的海軍交上火,祁煊才意識到在他眼裡底氣十足的艦隊與對方相比,還是所差太多。倒不是指戰艦上的,而是火器方麵。對方的火器不光射程遠,威力也巨大,福建水師戰艦所配備火器不及對方多矣。
而同時,朝廷的質疑聲也越來越多,有重提海禁之事的,有要求換掉將領的,可當福建水師要求朝廷給予支持時,除了一些破舊的船隻,卻再無其他。
福建水師上下憤慨,無奈之下祁煊隻能動用水師金庫發下‘懸賞令’。
不但召集民間商船,並對沿海一帶的幾個江湖幫派進行召集,除了許以重利,還許下日後減免商稅諸多條件。而市舶司蘇提舉親自批下文書,給予承諾。
賞格中,但凡參戰皆有獎勵,不僅隻限水師官兵。參戰者每人給銀五兩,每條船給銀二十兩,斬首一級五十兩。
士氣空前高漲。
扛著諸多種種壓力,在一個寂靜的夜裡,得到可靠情報的福建水師悄悄襲上濠鏡。
葡萄牙海軍早有戒備,很快迎擊而上。
可此時水師卻使用了葡萄牙人從未見過的火船戰術。隨著一聲令下,在巨艦火炮的遮掩下,數百條小型船隻悄悄駛了上去,這些小船將整個戰場進行了切割,主要圍堵對象是葡萄牙海軍的戰艦。就在葡萄牙海軍猝不及防下,這些小船蜂擁而上搭鉤點火。
葡萄牙人哪裡見過這種戰術,很快就潰不成軍。數十艘戰艦,甫一交戰就被焚毀三艘,又被水師戰艦擊沉兩艘,俘虜一艘,其他狼狽逃亡。
水師趁勝追擊,在南海將這些潰敗的葡萄牙海軍戰艦儘數擊毀。
經此一戰,福建水師聲名大振,而同時作為提督的祁煊也贏得了諸多讚譽。
朝廷頻頻收到捷報,大喜過望,進行一番例行封賞之後,朝堂之上關於福建水師提督安郡王專權擅勢、罔顧皇權的聲音卻越來越大了。
作者有話要說: 火船術借鑒的是,明荷在料羅灣大海戰之中使用的戰術。
滿刺加是現在的馬來西亞,明朝叫馬來國。葡萄牙人就是占領了滿刺加,才控製了馬六甲海域。
另外,小兩口要回京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