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1 / 2)

==第一百零九章==

直到此時,綠柳三人才反應過來, 你推我我推你, 最後綠柳和綠娥跟了出去。

一路到了正院, 遠遠就能看到院中燈火通明。

門外廊下立著幾個身穿綠比甲的丫鬟,個個屏息靜氣,垂手佇立。還有幾個甲胄分明的將士, 一看這樣的畫麵就知道鎮北王已經到了。。

見到這一家三口緩步行來,門前的丫鬟眼中閃過一抹吃驚,也顧不得多想就忙去裡麵通報了。

不多時, 人再出來,將三人請了進去。

家宴擺在花廳裡, 越過一扇黃花梨木鏤雕大幅牡丹花開的屏風, 整個花廳就納入秦明月眼中。

說是花廳,其實是個四四方方的大堂, 十分寬敞且富麗堂皇。其上琉璃燈高懸, 所有的桌椅屏風花幾等家具都是描金雕花的黃花梨木,地下鋪著正紅色厚厚的地氈, 一股富貴之氣迎麵撲來。

堂上擺了三張大圓桌,正中的那張桌子主位上坐著一個大約五十左右的男人。

他雙鬢微白, 虎目暗沉,麵部線條剛毅, 其上隱有著風霜之色。此時大馬金刀地坐在那裡,即使不言不語,都給人一種不怒而威的鐵血般氣勢, 一看就是久經沙場的老將。

也確實如此,鎮北王鎮守遼東二十多年,也就是靠著他,才沒讓那些金人打入關內。

秦明月有些訝然地眨了眨眼,因為鎮北王的麵相和祁煊有著五分相似。若是站在一處,不用明言,就知道這是父子。看著英武不凡的鎮北王,她幾乎不用幻想就能猜出二十年後的祁煊是什麼樣子的。

鎮北王左手邊坐著鎮北王妃,右手側坐著一個大約三十多歲的貌美婦人。看其打扮和所坐位置,貌似身份不低。而再往下則分彆是祁曜夫婦和祁棟夫婦。

左邊那張桌上坐著幾個少男少女,若是秦明月沒猜錯,這些都是她那公公和姬妾們所生的庶子庶女。至於靠右邊的那一桌上,則坐著幾個年紀不大的幼童,身後丫鬟婆子擁簇,看樣子似乎是鎮北王府的第三代。

一見祁煊一家三口走進來,場上所有人的目光都看了過來。

李氏拿著帕子掩著嘴角的笑意,率先開口道:“大哥和大嫂真是讓我們好等,我們等著也就罷了,父王和母妃可都等了有一會兒了。”

祁曜低聲嗬斥:“父王在此,有你說話的份兒?!”

李氏忙悻悻閉嘴,眼中卻閃著得意的光芒。

秦明月為李氏的智商感到捉急,她還當綠翠已經稟了李氏,萬萬沒想到李氏絲毫不知的模樣。她並不知道綠翠確實去了逸翠園,可李氏早就來了正院,自然是錯過了。

不過這並不妨礙她接下來要做的事,那邊話音剛落,她眉眼一垂,豆大的淚珠就滴落了下來。

她本就是生得貌美,皮膚白皙細膩,眉目清豔如畫,一看就是江南水鄉才能養育出來的女子。這番未語淚先下的姿態,真是讓人見之憐惜不已。

關鍵她似乎有些膽小,也不敢大聲哭,更不敢拿帕子擦淚,就這麼低垂著玉頸,下巴死死抵在胸前。似乎還想遮掩,可堂上所坐之人眼神大多都放在他們身上,又哪能遮掩得住,自是看了個正著。

這是委屈上了?

可委屈什麼呢?

大家下意識將眼神望向方才說話的李氏,又將目光移了回去。

至於委屈什麼,在場之人心中多少有些數,從世子一家三口所穿衣裳就能看出端倪。

至於為何會來晚,還用說嗎?都是大宅門裡呆久了的,不過是一點點端倪,就能聯想到無數事情。

見此,李氏驚怒未定,甚至有些含冤莫白,祁曜臉色陰沉,恨不得旁邊坐的妻子當場打死。明晃晃地將把柄往人手裡送,她究竟有多蠢!

一旁的祁煊攏了攏眉,沉聲道:“哭什麼,彆哭了。”

秦明月似乎受到了驚嚇,肩膀抖了一下,忙從袖中掏出帕子來擦淚。昀哥兒攥著娘的裙角,仰首看著她:“娘,不哭,昀哥兒,擦。”

首位坐著的鎮北王臉色晦暗莫名,倒是鎮北王妃皺起了眉頭:“王爺前日擊退金人,得勝而歸,這麼好的日子你哭什麼,沒得晦氣!”

語氣中充滿了嫌惡,而聽到這話,正一麵拭淚一麵對昀哥兒安撫笑的秦明月肩膀一抖,當即跪了下來,同時眼淚掉得更快了。

她越是心急想止住眼淚,越是止不住,不一會兒臉就漲紅了起來,從這邊看去格外顯得可憐。

一聲幽幽地歎息聲響了起來,鎮北王右手邊所坐那名美婦人說話了。

“世子夫人真是可憐,王妃您就彆訓斥她了。妾身想事出必有因,肯定世子夫人受了委屈,才會失了態。”

她是蝶夫人,具體姓氏不可考,府裡很少有人知道。隻知她素來得鎮北王寵愛,鎮北王後院的女人不少,也就她數十年榮寵不衰,並為鎮北王生下了一子一女。

若論誰是鎮北王妃的頭號眼中釘,那就非這個蝶夫人莫屬了。

關鍵她拿這個女人根本沒辦法,兩人鬥了十多年,鎮北王妃日思夜想都想讓她死,可直至至今對方依舊活得好好的。所以一聽蝶夫人說話,鎮北王妃當即嗆了回去:“要你多話,這裡是你能說話的地方?”

這蝶夫人也是個能人,被這麼當眾下了麵子,還一副不疾不徐的樣子,隻是麵上有些委屈:“妾身錯了。”

鎮北王妃碰了個軟釘子,更是被氣得不輕,她眼中鋒芒一利,就想衝著罪魁禍首秦明月撒氣。可惜她剛做出個樣子,鎮北王就冷哼了一聲,她當即悻悻閉了嘴。

鎮北王眼神望了過來,“起來。”又對祁煊道:“把你媳婦拉起來。”

這是自打祁煊入門以來,鎮北王第一次將目光投注在這個兒子身上。

祁煊伸手去拉秦明月,她忙低著頭站了起來。

昀哥兒緊緊抱著秦明月的小腿,眼淚巴巴的,小摸樣彆提多可憐了。

鎮北王看了他一眼,對旁邊立著的一個中年男人道:“那院子裡的下人每人五軍棍,全部攆出府。”

這中年男人是前院的大管事,也是鎮北王府的總管,人稱德叔。

聽到此言,忙垂首應是下去安排了。

之後鎮北王再不多言,而是沉聲道:“擺膳。”

所有人都低垂著頭不敢再言,而祁煊也攜著秦明月來到中間那張桌上坐下。

隨著話音落下,旁邊立著的丫鬟們頓時動了起來。不多時,就有一行手提著食盒的丫鬟走了進來,各種山珍海味絡繹不絕被擺上桌。

待全部菜上齊,等鎮北王拿起筷子,一旁的人才跟著持起筷子來。

鎮北王素來威嚴,所以堂上十分安靜。連二房素來鬨騰的兩個哥兒,也格外安分。

一眾人食不知味地吃著侍膳丫鬟夾過來的菜,紛紛在猜測鎮北王對世子到底是個什麼態度。尤其李氏,公爹出麵懲治了泰安院的下人,這對掌管內宅中饋的她來說,簡直就像是一巴掌打在她臉上。

火辣辣的疼!她恨不得當即就走,可還是得忍著憋屈和憤慨坐在那裡。

這時,有個奶聲奶氣的童聲突然響了起來。

“娘,昀哥兒要吃魚魚……”

昀哥兒已經能吃飯了,又素來是和爹娘一同吃。他人小,又沒有奶娘侍候,就跟在秦明月坐在一起。

方才還被嚇得眼淚汪汪的,可小孩子素來忘性大,見著桌上那麼多好吃的,人小鬼大的他可興奮了,指著桌上的菜讓秦明月夾來喂他。

場上本是極為安靜的,也就顯得他聲音格外突兀。

頓時所有人的目光都看了過來,有人鄙視,有人看笑話,俱都想著這世子一家到底多沒見過世麵,怎麼把個孩子教成這樣,當著人前就討東西吃。

這麼想的人並沒有想到,昀哥兒才不過是個一歲多點的孩子,能懂什麼。可能他們也知道這個,卻是想看笑話的心思占了上風,才會想得如此刻薄。

秦明月本來還有些局促,一感受到那些眼神中有些惡意的成分,當即暗了眼色。

她一改之前表現出來的怯弱,而是眉眼不抬地就跟昀哥兒說道:“昀哥兒等等啊,娘讓人盛了飯來,咱們一麵吃飯一麵再吃魚魚好不好?”

“不吃菜菜。”這小子跟他爹一樣是個肉食動物。

“那不行,不吃菜菜長不高,昀哥兒不是說要跟爹爹一樣長得高高壯壯的嗎?”

似乎這高高壯壯很有誘惑力,昀哥兒糾結了一下,就道:“那吃一口。”

“一口不行,一口菜一口肉肉。”

說著,她對旁邊的一個丫鬟小聲道:“盛一碗飯來,不用盛得太滿。”

這丫頭愣了一下,忙去盛了一碗碧粳米飯來。

秦明月接過天青色的瓷碗。

這時,祁煊已經仗著人高胳膊長,連著夾了幾筷子菜放在她麵前的餐碟上,又威脅昀哥兒:“臭小子,好好吃飯,不準鬨你娘。”

“臭爹,臭爹……”

祁煊就想吹胡子瞪眼睛,秦明月忙拽了他一把,他當即也不吱聲了。

“世子夫人,若不奴婢來喂小世孫用飯吧。”旁邊一個丫鬟道。

秦明月搖了搖頭,“不用了,他有些認生。”說著,將餐碟中的菜一樣夾一些到碗裡,拿起一根湯匙喂昀哥兒吃飯。

這一家視若無人的態度,簡直讓等著看笑話的人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了。

說人厚臉皮?

人家不過是喂孩子吃飯,跟臉皮有什麼關係。

說人不體麵?

當娘的喂孩子吃飯,似乎也沒什麼不體麵的。

唯一能說的就是沒規矩了,可鎮北王沒說話,誰敢越俎代庖,沒看見方才李氏不過是一句話,就惹出了這麼大的亂子。

所以,還是什麼彆說最安全。不過心裡倒是個個罵起秦明月不愧出身低賤,下賤人生得下賤胚子,嘩眾取寵,博人眼球,不知丟醜。

這其中以李氏心中罵得最厲害。

不同於其他人的心緒複雜,這邊昀哥兒吃飯吃得可歡快了。

他胃口也好,不一會兒就將小半碗飯和菜都吃了,似乎還有不足,又吵著還要吃。

看看昀哥兒,再看看那邊兩個宛如小雞啄米似的的孫子,握著酒盞的鎮北王眯了眯眼,難得開了尊口道:“這小子養得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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