魯氏知道這是有人給她下的絆子,關鍵她有冤無處訴。
人是她的,就算她親自去素蘭苑道歉並說明情況,彆人也不會相信她的清白。隻會以為她初掌權就得意猖狂,這幾天下麵沒少有人這麼偷偷議論,魯氏也是出了這事才知道的。
魯氏驚了一身冷汗,事已至此她不免就想到一個人。
一個被她拉上當了招牌,她卻在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後,輕而易舉就將之遺忘了的人。明明對外宣稱的是她和世子夫人主事,可實際上在她刻意遺忘這件事後,那邊也一直沒有動靜。
魯氏如今迫切的需要幫手,她一個人按起葫蘆浮起瓢,實在顧不過來。當然,也有分擔責任的意思。另外這事發生後,她必須有個表示,而這一切隻有秦明月能夠幫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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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魯氏忙著大刀闊斧攬權之時,秦明月卻沉浸在養兒之樂中。
繼她開發了早教卡之後,昀哥兒學的非常好,如今已經認識了許多沒有見過的東西。且思維越來越敏捷,經常會問一些延伸性的問題。
例如為什麼小狗的毛是黑色的?祁煊能說小狗的毛不光是黑色的,還有花的,白的,灰的。為什麼下雪了?雪是什麼,為什麼是這樣,和自己看到的不同。
看似問得問題很不著邊際,實則這正是幼兒開發大腦的一種標示。為此秦明月特意帶著昀哥兒去探尋這種奧秘,例如雪,她會找來乾淨的雪,極為艱難的挑出一片雪花來,給昀哥兒去觀察它真實的樣子。
還例如她慫恿祁煊做了更多的早教卡出來。
就在一家三口忙得樂不可支的時候,魯氏上門了。
其實早在事情爆發出來,秦明月就收到這個消息。她還跟祁煊說,魯氏要來找她。正說著,魯氏來了,祁煊領著昀哥兒避了開。
多日不見,魯氏宛如換了一個人。
她的麵相本就顯小,尋常也就罷了,真是管起家來,這種麵相沒有威嚴感,也不能服眾。於是她一改早先的打扮,而是選了顏色重的衣裳穿,妝容也特意往成熟上靠,這麼一來,果然人看起來成熟許多。
可惜這段時間連著發生了很多事,都讓魯氏精疲力儘,此時她終於明白為何李氏之前會是那樣一副心力交瘁的模樣。可當人嘗到權利甘美的滋味後,即使這糖裡包著屎、裹著玻璃渣,她也讓舍不得吐出來。
魯氏笑得很熱情,也很歉意:“這些日子沒來大嫂這兒,實則是事務太忙,大嫂不會怪吧。”
這是試探了?
秦明月笑得一臉心無芥蒂,懵懂不知的模樣:“怪你什麼,我最近也是忙得厲害,昀哥兒正是調皮的時候,我成天對付他就夠精疲力儘了。”
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魯氏終於放下心,也笑得更是熱情:“大嫂是個好娘,可這也不能光閉門養孩子,還得管管外麵的事啊,弟妹我實在是兜不住了。”
“哦?發生了什麼事?”
魯氏也沒遮掩,就將素蘭苑發生的事說了一遍。
“大嫂,你可千萬得幫幫我,你若是不幫我,我也不知道找誰幫忙了。這事本就是以你為主,我為輔,你可不能撂挑子。”
秦明月滿臉為難:“問題是我也不懂這事啊。”
“難道大嫂以前在京城的時候不管中饋?”
秦明月窘臉。說實話她還真沒管過,都是當甩手掌櫃。她和祁煊新婚就去了福建,福建就那麼點人,也沒什麼中饋可管。等從福建回京,還沒呆幾日,又來了遼東。安郡王府的從來都是德全和裴嬸管著的,根本用不著她來插手。
秦明月素來篤信一個道理,一個人不能把全天下的飯都給吃了,東西都摟在自己懷裡,關鍵問題是你抱得住才行啊。
管家她沒學過,也不擅長,還不如放給能乾的人去乾。
好吧,這下魯氏終於相信秦明月根本沒跟她計較之前攬權的事了。一個對此根本不上心的人,她也不懂這其中的好處,還怎麼計較。
魯氏自然不知道,秦明月不是不懂,而是根本沒把這點蠅頭小利放在眼裡。於她來看,成天把滿腔的心思都放在如何從一個鍋裡撈銀子,還不如她多用點心思在外麵賺彆人的銀子。
所以境界不同,自然所想不同。
不過魯氏遞過來的梯子,秦明月肯定是會接的,她早就等著這一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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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夫人引咎自責,覺得自己有疏忽大意之失,特意將主事的位置讓給了世子夫人。
無奈世子夫人心思都在小世孫身上,又推脫不得,就從自己身邊派了兩個管事媽媽來協助三夫人。
說是協助,實則大家都知道這次是以世子夫人為主。
這兩個管事媽媽自然就是裴嬸和薛媽媽了。有這兩員老將出馬,自然能將事情處理的妥妥當當。
裴嬸和薛媽媽臨出來之前,秦明月就交代過了——
一切不為利。
裴嬸子且不提,薛媽媽在秦明月身邊呆久了,知道這位主子的心思和尋常婦人不大一樣。彆說許多貴婦了,甚至許多兒郎都不如她,當得上是女中巾幗,關鍵她還不顯山顯水,十分低調。
有著這麼一句話,接下來要辦之事自然順遂。
不為利好啊,不為利就不會動了彆人的飯碗,不動彆人的飯碗,就不會有人跟你拚命。那些下人們也不傻,為何會跟著李氏,給魯氏下絆子,不外乎魯氏動了他們的飯碗。斷人財路猶如挖人祖墳,何不你好我好大家好呢?吃誰給的飯不是吃,誰給下麵那些人飯吃,她們自然奉誰為主。
裴嬸和薛媽媽接管以後,第一件做的事就是將魯氏撤掉的人都放回了原來的位置。
倒也不是全換了,隻換回了一部分,魯氏的人有的動了,有的沒動。大體局麵保持在雙方之人各占一半,當然若是那種太貪、太混賬卻是一概不用的。
魯氏倒不是沒有意見,可這婁子本就是她捅出來的,如今秦氏是在給她收拾爛攤子。若秦氏不出麵,李氏借機發難,奪了她的管家權,她的人一個都不能留下,而如今還給她留了不少。
所以說人的心真得很奇怪,明明秦明月動了魯氏的人,她非但不恨,反而感激慶幸。而李氏的那些人見世子夫人再度複用她們,那叫一個感激涕零,不管出於何種心態,總之逢人就說世子夫人的好。
王府終於恢複到一個相對平穩的局麵,大家都因冬至宴的事有條不紊的忙碌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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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冬至這一日,王府大門全開,門前車馬如龍,賓客如雲而至。
前院大擺筵宴,鎮北王在虎踞堂招待一些重要的將領和遼東當地數得上號的豪族家主,而祁煊和祁曜祁棟則是被派去了他處陪宴。
所謂陪宴,自然打著飲宴的幌子,行聯絡拉攏鞏固勢力之實。鎮北王雖是遼東邊線總兵官,掌對抗金人之事,可遼東這地界曆來形勢複雜,既有遼人,又有漢人,當地豪族林立。他即要對抗金人,光憑鎮北王府一脈是遠遠不夠的,還得整合遼東境內其他勢力,所以一些場麵上的事卻是不能少的。
進了這處宴廳,祁曜就扔下祁煊和祁棟,走入席間與人推杯交盞起來。
軍中出身的人都豪邁,也不管什麼雅不雅的,酒興上來了,扒了衣裳露膀子和人拚酒也不是什麼罕見事,所以這種宴注定和京中的宴不同。場麵極為嘈雜,到處都是嘻嘻哈哈的說話聲,還有人行起酒令來。
而祁曜此人,你看他一派風度,他倒也能和這些粗魯的渾人打成一片,看得出很多武將都對他極為欣賞,連連有人上前來與他敬酒。
祁曜走後,祁棟也沒耽誤,他雖不若祁曜風光,但認識的人不少,也是被一群人簇擁著。
唯獨祁煊,人一個都不認識,也並沒有人與他引見,顯得格外得尷尬。
看似大家都在飲宴,實則自打這王府的三位公子進來後,所有人的目光都有意無意地觀察著他們。主要對象還是放在祁煊和祁曜身上。
隻要金人不滅,如無意外鎮北王一脈是會常年駐守遼東,他們很多人都是遼東當地傳承幾代人的武將世家,未來的鎮北王是誰,在很大程度上都對他們的家族有一定的影響。
這些年來,附庸祁曜之人不少,但大家的態度都挺曖昧,俱因祁曜身份不明。如今真正的世子回來了,王爺會如何選擇,鎮北王府未來的方向如何,很多人都在等。
祁煊出現在冬至宴上是一個信號,可到底是信號,還是隻做表麵功夫,誰也不知。不然早就有人靠上來了,又哪會讓祁煊一個人站著。
眾人嘴裡說著話喝著酒,實則眼神都有意無意在往祁煊這邊看。
祁曜也看著這邊,不過眼中卻藏滿了得意與惡意。
他就是刻意的,刻意當眾給祁煊難堪,刻意向大家展示誰才是鎮北王真正的繼承人。一個光有名頭,人脈全無的世子,他如何去統帥遼東,如何接掌父王的位置。
真正的廝殺從這一刻才開始,而這不過是祁煊要打的第一場仗。
大家都看著這裡,或是觀望,或是等看笑話。哪知祁煊卻絲毫不以為然的模樣,也可能是自我緩解尷尬的處境,竟找了個空地坐在那裡喝起酒來。
這個宴廳中所坐的之人都是武將,武將俱都好酒,所以宴上的酒是最多。甚至為了讓他們喝得爽快,每個桌子下都擺著酒壇。
祁煊一身玄色金繡的華服,襯得他身形格外挺拔碩長,他單手執杯,誰也不看,一口一口地灌著酒,似乎心中鬱鬱。
真是白瞎了這副好皮囊,虎父犬子,古人誠不欺人也。見到這一幕,許多人都心中暗忖道。
之所以會有如此感歎,大抵是出於對長相的一種盲目認知,祁曜也就罷了,他長相偏似鎮北王妃,可祁煊長相與氣質卻是像了鎮北王八成。
鎮北王鎮守遼東多年,無數次帶領手下將士抵抗金人的攻打,在遼東人的心目中占據了極高的位置。這樣一個長相肖似鎮北王,還是王府的世子,卻是一遭挫折就氣餒的心性,著實讓人感歎,也讓人唏噓。
大家心思各異,心裡卻不免都往祁曜那邊偏了一些,也不再去看那世子,因為這樣一個人注定隻能被二公子踩在腳下。
作者有話要說: 此乃存稿箱發射,麵麵吃酒席去啦。
群麼一個,下雨還要出門的人傷不起。</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