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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如流水般劃過,在除夕的前一日,秦明月發動了。
接生婆是王府那邊派來的,鎮北王妃聽說秦明月有了,知道像黑河衛那種環境,恐怕接生婆不容易找,便提前使了兩個過來。
這一胎比生昀哥兒時順利許多,從陣痛將孩子生下,也不過花了兩個時辰。
也是秦明月胎位正,又是第二胎,所以人幾乎沒吃什麼苦,就把孩子生下來了。
又是一個男孩兒。
讓祁煊的女兒夢和昀哥兒的小妹妹夢,都破碎啦。
這邊秦明月正躺在榻上閉目養神,悠車那裡,祁煊正和昀哥兒小聲說著話。
“爹,怎麼不是小妹妹呢。”
“爹也很疑惑這個問題,不過這事得找你娘,誰讓她沒給你生個小妹妹。”
秦明月闔著眼,渾當自己沒聽見。
“他長得可真醜啊,皺巴巴的,像個小猴子。”
“爹也這麼覺得,一點都不像爹,像你娘。”
“可娘長得不是這樣的,娘又白又好看。”
“你娘剛生下來的時候,就是這樣的。”
……
時下民間有這麼一種說法,出生在寒冬之際的嬰孩天生的命苦。
之所以會這麼說,也是當下取暖設備不足,而天氣太冷,很多小嬰兒出生後都無法適應。這種月份的孩子若是生了病,無疑是一場大難,能不能活下來都是未知數。
打從計算出自己的預產期是在臘月,秦明月就提高了警惕性。能準備的都準備了,就怕到時候出了什麼問題。
即是如此,侍候還沒滿月的晨哥兒也是一種災難。這個時候的小嬰孩都是在吃吃睡睡中度過,吃得頻繁,拉得也頻繁。不分晝夜,不分時候,有時候嘴裡吃著,下麵就拉了。還有時候你剛給他換了乾淨的尿布,他又拉了。
幸好有昀哥兒的經驗,秦明月準備了很多很多的尿布,甚至比昀哥兒那時候更多,因為天冷洗了尿布不容易乾。
香巧她們被忙得團團亂轉,秦明月甚至讓人專門辟出了一間屋子,燒上炭火,用來晾尿布。年幼的昀哥兒重心開始從娘身上,轉移到爹身上,因為秦明月已經有些顧不上他了。
而這個年就在這種忙碌中度過,轉眼間就到了春天。
遼東的春天比彆處來得都要晚,外麵冰雪稍融,枝頭上剛見了綠意。就在這個時候,鎮北王派人來到黑河衛,拉走了祁煊一直存著的糧食。
糧倉頓時一空,而隨著整個冬季的消耗,黑河衛的存糧也不多了。
因為早有防備,所以黑河衛也開始有條不紊地進行著減食,同時繼續帶著人進山。可經過去年秋冬之時的大肆搜掠,大黑山明顯禿了,很多樹木沒有了,飛禽走獸也十分稀少。
存糧越來越少,城中開始有人挨餓,而就在這個時候,邊線傳來烽燧之警。
有金人偷襲邊線衛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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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年冬季遼東軍的日子不好過,其實金人們的日子也不好過。
女真乃是漁獵民族,學著漢人開地種植也不過是近幾十年的事,而金人的領地乃是比遼東更為苦寒的地方。在土地裡撒下了血汗,卻長不出能夠養活族人的糧食,所以極大多數女真人還是以漁獵為生。
在種植業與畜牧業沒有得到大力推廣下,注定是靠天吃飯的臉。
而去年冬天那麼冷,不光蒙古草原上遭了災,金人的領地也是如此。冷酷的嚴寒將河水凍住,讓野獸們都凍死的凍死,藏起來的藏起來,金人也陷入饑荒之中。
族人們一個一個被凍死餓死,金人們苦苦挨著,好不容易到了春暖破冰之時,自然宛若蝗蟲出境似的襲來。
因為沒有預料到這種時候金人會進攻,有好幾個衛城都受到了襲擊,幸好隻是小股兵力,損失並不大。
而黑河衛也迎來自打祁煊到後的第一場與敵對戰。
黑河衛地處偏僻,地形也是得天獨厚,背靠大黑山,一側臨著黑河,金人們不懂造船之術,所以一般情況下金人們是不會選擇從這裡進攻的。
到底這裡也算是邊線衛城之一,一般沒有,不代表一直會沒有。這些金人可能是餓極,可能是在其他衛城吃了癟,不免就將黑河衛當做一個突破口,派了小股兵力前來偷襲。
事情發生之時,祁煊正帶著一隊人馬剛從山裡出來,打算回城。
他們這趟收獲並不多,也就隻獵了數十頭獐子和幾十隻野兔子。經過這麼一個冬天,動物們能活下的也都遭了大罪,骨瘦如柴,還沒有往日一半重。
不過跳蚤腿也是肉,所以都被他們帶回來了。
祁煊隻帶了二十多個兵卒,另有三四十個罪民。
這些罪民都是做采摘、砍柴及收拾獵物事宜,打回來的獵物都由他們用兩輪車推著,另有幾輛車上裝著一人多高的木頭和樹枝。
祁煊本是一臉懶洋洋的表情,突然麵色一凝,蹲了下來。
而在看到指揮使的動作之後,幾個兵卒也發現了異常,像祁煊那樣蹲下來,以手觸地。
其中有一個兵卒笑道:“這是誰啊,難道是把衛所裡的馬拉出來了?”
這笑容在見到祁煊直接趴在地上,將耳朵貼在地麵上聆聽的動作,終於消失了,而是變得有些詫異。
祁煊突然跳了起來,喝道:“敵襲,加速前進。”
所有人都愣住了,場麵頓時亂了起來,有幾個罪民宛如無頭蒼蠅似的,一麵喊著怎麼了,一麵左突右衝。車都翻了,獵物和柴火滾了一地。
祁煊一腳掃了過去,“不要亂,加速回城。”
一個兵卒麵色慘白地道:“大人,來不及了,這些人馬上就到了,大約三十多騎。”
他也是方才除了祁煊外,唯一將耳朵貼在地麵聆聽的人。
祁煊的麵色變得極為難看,顧不得多說,向四周看了去。
他們所處的這個位置並不好,地勢開闊,四周無遮無攔,想找個地方躲藏都沒辦法。
是的,躲藏,這是步兵碰到騎兵後下意識的念頭。
更何況是祁煊他們這隊散兵遊勇,除了這二十多個兵卒可用以外,那些個罪民都是待宰羊羔。
說不定他們也是待宰羊羔。祁煊隻要一想到一隊騎兵向他們衝過來,以勢不可擋之勢,而他們根本沒有還擊之餘地,甚至連逃跑都不能,因為人是跑不過馬的,很可能你在前麵跑,就被後麵的騎兵追過來,一刀斬下,連誰殺了你都不知道。
到了這時,所有人都感到了驚慌,尤其是那二十多個兵卒,祁煊能想到的,他們也能想到。所以罪民之中還有人說趕緊跑,紛紛有人附和,這些兵卒卻是根本不敢動這個念頭。
都是麵色慘白,冷汗直流。
“指揮使大人,咱們該怎麼辦?”
祁煊利目掃到不遠處的一個小山坡,沉聲道:“把散落掉的東西都收拾放在車上,然後跟我去那處山坡,想要活命就速度。”
金人騎兵刀弓齊備,遠距離用弓,馬刀隻是近距離使用。他們這一行有十多輛車,車上除了那少少的獵物,其他都是堆著一人多高的柴。若是利用車隊結陣抵抗,並燒起烽火示警,隻要能堅持一時半會,說不定城中會有人前來營救。
這也是目前唯一可行的辦法。
祁煊命令一出,這些兵卒便分散上去,驅趕著那些罪民將散落的東西重新裝車,並用繩索捆好,然後推著車往那處山坡上行。
車很快就推到那處山坡之上,結成了一個長方形,正對麵的那一處用柴車格擋了兩層。有著這一層高高的堡壘,即使這堡壘並不結實,也足夠讓人有安全感了。
那些驚恐的罪民們終於鎮定了不少,不像之前那樣駭得腿軟腳軟,連魂兒都沒了。
示警的烽火很快燃起,濃濃黑煙升至高空,而地麵的震動越來越大,甚至不用耳貼地就能感覺到。
祁煊他們這趟出來是打獵的,自然裝備齊全,二十多個兵卒每人都帶著弓箭與□□,那些個罪民也是人手一把砍柴刀。不過這種情況,刀是無用的,能派上用場的隻有遠距離的弓箭。
幸好衛所士卒習慣良好,射出的箭矢都回收了整整齊齊地放在箭筒之中。一筒箭二十支,每人兩筒,這幾百支箭矢也足夠撐些時候了。
寒風瑟瑟,帶著沁人的涼意,天色灰蒙蒙的,帶著一股肅殺之氣。
遠方,一陣淒厲的牛角號聲響起,那些金人的騎兵終於出現在眾人的視線中。
這些人發型奇怪,胡子拉碴,身上都是穿著棉襖,外麵裹著一層獸皮,看起來就像從山裡出來的野人。他們一麵策馬奔騰,一麵嘴裡怪叫著,馬蹄濺起了地上的殘雪,掀起一陣陣雪霧。
祁煊卻是心裡一鬆,不過是一隊輕騎兵,他能守下去的把握更大。若是碰到金人中的重騎兵,也不用守了,光是一個衝鋒就足夠把他們這些人都撕成碎片。
那些躲在柴車後的罪民又開始恐慌起來,口裡歇斯底裡地叫著來了來了。
而二十多個兵卒反倒不慌了,眼睛宛如鷹隼也似,緊緊地盯著這些迎麵撲來的金人。
作者有話要說: 求一發專欄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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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仗的內容不會太多噠,</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