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d進行中, 如果沒有看到正文的親, 請於6小時候後刷新,謝謝 慶豐班又搬回了以前住的那座院子, 當初這座院子也是因為李老板想拉攏秦海生,特意擺出來的誠意。如今又拿了出來, 不得不讓人感歎世事無常。
不過這會兒慶豐班裡的人可想不到這其中的端倪,隻當是李老板為人寬容大度, 並不如他們之前說的那樣, 是個膽小怕事, 翻臉不認人的小人, 心中還暗暗後悔當初為什麼要那麼罵人家。
有這種想法的,主要還是陳子儀和老郭叔等人, 隻有三個人沒有這麼想。一個是樂叔, 另外兩個則是早就覺出異常的秦鳳樓和秦明月。
可即使知道又怎樣?
還是那句話,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給賞你接著,趕你出去你也受著。事情如何, 隻能隨機應變, 如今說其他的都是做無用功。
不光換了住處,大家的夥食也好了起來,甚至比當初秦海生還在的時候更好。旁人且不提, 秦鳳樓兄妹二人卻是食不下咽,因為越是往下看下去,越是讓人心悸。
不過這心悸並沒有持續太久, 因為李老板很快就命人來傳話,問什麼時候讓‘秦海生’登台。
不知為何,他竟點的不是秦明月,而是秦海生。
也是直到此時,慶豐班裡其他人才知道為什麼李老板會答應留下眾人來。
送走李老板派來的人,王瑩當即就爆發了,“她又不會唱戲,這李老板是傻了吧,竟然讓她借海生哥的名兒登台。”
話音還未落下,陳子儀就把她往身邊扯了一下。
“師妹,你能不能少說兩句,你總是針對明月做什麼。”
“難道我說錯了?”王瑩十分委屈。她就是看不慣秦明月從小就有人護著,她自己兩個哥哥護著不算,師哥師弟師妹們,還有老郭叔他們,個個都護著她。
她有什麼了不起的,不就是長了一張和海生哥一樣的臉!
這樣想著,她的眼睛忍不住睃到秦明月的臉上。
秦明月的頭傷還沒好,頭上還綁著白布,但卻掩飾不了她的一副天生好相貌。
說是以花為貌,以月為神,並不過。巴掌大的小臉,一雙剪水大眼,眼形姣好且眼角上挑,配著長而翹的睫羽,讓人一眼過去就陷入那水光瀲灩的眼瞳之中。長長的娥眉,挺翹的鼻梁,花瓣似的嘴。按理說,做他們這一行的風吹日曬,皮子好不了,可她卻有一身膚光若膩的好皮子。
秦明月從小就長得好,在這種世道,尤其是這種身份,女兒家長得好並不是什麼好事,所以秦明月從小就被秦默然有意的藏了起來,包括秦海生也同樣如此。因為秦默然從小就是戲子出身,深知有一副好相貌,對兒女並不是什麼好事。
之後為了討生活,秦海生護不住了,可秦明月作為秦家唯一的女兒,秦鳳樓和秦海生兩個當哥哥的,依舊照著爹的話護著妹妹。尋常穿衣打扮都是往粗糙裡弄,厚厚的一層劉海蓋在額頭上,站在人群裡並不起眼。
這次因為頭上受了傷,所以劉海都被弄了起來,於是便露出一張天香國色的小臉來。
認真來講,秦明月比秦海生長得好,畢竟是女孩子,天生帶了一種屬於女兒家的嬌美。這是用普通的世俗眼光來看,當然也少不了有那些眼光奇特的,或者是有龍陽之好的,反倒覺得妹妹不如哥哥,要不然也不會發生秦海生被人帶走的事。
打從妹妹答應了李老板的條件,秦鳳樓就一直心中不安,可實在無能為力,再加上妹妹十分堅決,才隻能答應下來。如今事情越來越蹊蹺,李老板的行徑著實怪異,他心裡的那根弦連著繃了兩日,終於在此時瀕臨崩斷的邊緣。
他驀地一下自椅子中站起來,悶著頭就往外走,“咱不呆在這惠豐園了,我這就去找李老板說。”
一屋子人皆詫異地看了過來,秦明月忍不住喊道:“大哥——”
秦鳳樓回過頭來,目光沉痛地看著妹妹,“你二哥已經出事了,我不能讓你再跟著出事。當初爹走的時候,我答應他要好好照顧你們,可如今……”
秦鳳樓心如刀絞,在心中又埋怨了一番自己當初為什麼不阻攔小弟,大不了就是這戲班子散了,大家自此天南地北各自一方。沒飯吃沒地方住,大不了他出去做苦力養活年幼的弟妹,也總好過出了這麼一檔子事。
可即使明白又怎樣,誰能想到世事如此無常,也是事情沒有發生在自己身上,總會有一種僥幸心,總是沒有把事情想得那麼嚴重罷了。如今既然出了秦海生的事,秦鳳樓怎麼還能眼睜睜看著妹妹再步入小弟的後塵。
“孩子長成這樣,也不知是福是禍……”
當年秦海生和秦明月出生之時,所有人都很高興,連連道龍鳳胎乃是大福氣,隻有秦默然撫著兩個孩子的臉這麼低歎一句。秦鳳樓那時候還小,還不明白這話的意思,此時想來他終於明白他爹當初還在的時候,為什麼會這麼慎重其事,為什麼會做那麼多在當時他來看有些無用功的事情。
不是他爹太小心翼翼,是他這個做大哥的蠢,蠢到了頭!連弟弟妹妹都護不住!
“小妹,哥這便去跟李老板說,不讓你出去拋頭露麵,這房子還有這惠豐園咱們不呆了。”
秦鳳樓就要往外麵走,卻被秦明月從身後一把拉住。
“大哥——”
“小妹,你彆攔大哥,我知道你是為大夥兒著想。當年海生也是這樣的,卻出了這樣的事,若是你再出事,大哥我、我還有什麼臉去麵對爹,有臉當你們的大哥……”說著,兩行晶瑩剔透的淚珠順著秦鳳樓蒼白而消瘦的臉頰流了下來。
這是驚懼交加的眼淚,也是憋屈無奈的淚水。
打從出事後,秦鳳樓就一直勉力支撐,可事實證明他的身份太低微了,力量也太薄弱。他白生了個男兒之身,卻什麼事也做不了。他焦慮、壓抑、擔憂、忐忑,連著多日,他夜不能寐,不是睡不著,就是被屢屢噩夢驚醒。連著多日下來,他早就堅持不住了,直到此時李老板派人傳來這樣一句話,他腦海裡那根弦終於繃斷了。
他的手很抖,抓著秦明月的臂膀,安撫地、沉重地拍了拍,“小妹你聽話。”說著,他就扭頭要出去。
秦明月並沒有鬆開拉住他的手,她死死拽著秦鳳樓,用儘所有力氣將他往裡屋拉。秦鳳樓怕扯傷妹妹,隻能依了她進了屋。
門被關上了,秦明月眼神沉靜地看著自己大哥:“大哥,你信我嗎?”
秦鳳樓沒有說話,可眼神還是充滿了悲痛。
“我不會出事的,至少目前不會出事。”見秦鳳樓想說什麼,秦明月急急又道:“難道到現在你還沒看出來嗎?他們留我們下來不是為了其他,不過是安撫。我不知道他們到底想做什麼,我隻知道他們需要一個‘秦海生’。隻要我一天還是‘秦海生’,隻要二哥一天沒回來,我就不會出事。”
“小妹……”
“難道大哥不想把二哥找回來?難道大哥忘了二哥為什麼會被人帶走?咱們若是走了,就失去唯一能打聽到二哥消息的地方。你忍心讓二哥一個人受苦,你忍心任他受苦,卻沒人可以救他?咱們身份是賤,可我不信沒有辦法能救他回來。”
秦明月邊說邊流著眼淚,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何如此激動,可是她的心她的人,都在顫抖。也許是對不堪命運的呐喊,也許自打她穿了過來,她就成了秦明月,掙不開,也逃不掉。
“……同樣都是戲子,為什麼李老板能淩駕在咱們的頭上?因為他有勢,咱們沒有,咱們沒錢沒勢,隻能仰仗彆人賞臉給口飯吃。可既然他能從一個戲子,走到今時今日這種地步,為什麼咱們不能?不就是貴人嗎?有多麼了不起,這世上有貴人,但還有比貴人更貴的人,等咱們走到比李老板更高的的位置,他還能這麼隨意擺布咱們?到時候咱們所有的疑問都能得到解答,甚至說不定二哥也能回來。”
秦鳳樓如遭雷擊。
大抵是謙卑慣了,他所能想到的隻是躲開命運上的磨難,而不是掌控自己的命運。甚至打從出了這事以後,他所能想到也隻是希望能從彆人那裡得到一些消息,得到之後呢?他沒有想過,也許下意識就逃避開了。而此時秦明月的話,卻無意給他打開了一扇新的大門。
隻是他依舊有些不肯定。
“小妹,咱們能嗎?”他的不肯定來自於從小對卑賤身份的認知,不是不痛苦,可是痛苦又怎樣,日子總得過下去,即使那麼難。
秦明月堅定地點了點頭,“隻要咱們留在這裡,就有希望。”
說出這話的時候,秦明月內心深處有著連她自己都不確信的不肯定。可即使不肯定,她卻依舊堅定,因為人生總是需要希望,這樣才不至於頹然,才不至於失去所有希望,宛如行屍走肉。
也是從小命運坎坷,秦明月深諳自我安慰之道。有些時候有些事情,自我安慰確實有些自欺欺人,但還是那句話,人生總是需要一些希望,即使沒有,那麼就去創造希望。
*
沒人知道這兄妹倆在裡麵到底說了什麼,不過秦鳳樓出來後,就沒有再提要離開惠豐園的事。
而顯而易見秦明月的話影響了他,他的臉上少了一些愁眉不展,而多了一些彆的其他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