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不提這些,現在兄妹二人首先麵臨就是李老板所說的,‘秦海生’什麼時候登台的事。因為他們既然想在這裡留下來,就必須順勢而為,幫著人把這出戲唱下去。
而目前的難題是,秦明月並不會唱戲。
大家都幫著出主意,有的建議不讓秦明月唱正旦,跑個龍套就行。還有的建議就負責露個臉,其他的由彆人來乾,甚至連讓她站在台上對口型,後麵弄個人來替唱都出來了。
秦明月聽完後啼笑皆非,這辦法真是人想出來的,連假唱都出來了,可以想見人的思想有多遠,人類就能走多遠。
可關鍵是這些都是餿主意,李老板都明說有些看客是衝‘秦海生’來的,聲音對不對難道彆人聽不出來?真搞砸了,且不提李老板那邊的反應如何,他們之前所有的想法說不定都會毀於一旦。
而顯然李老板並不打算幫他們想辦法,而是需要他們自己來自圓其說。
秦明月整整在屋裡想了一天,才出來找秦鳳樓,也不知她是怎麼說服秦鳳樓的,總而言之兄妹二人就這麼開始搗鼓起來。
不過秦明月也能理解秦鳳樓為何會這麼說,因為現階段《白蛇傳》還是處於原版本階段,是前朝一個叫馮夢龍的人,在《警世通言》之中,根據以往鄉野傳聞和傳奇中整理出來的短篇故事。
這個故事大體還是在說蛇精害人,害得許宣(是的,就是叫許宣,不是許仙)幾次遭難,最後蛇精被高僧法海收服。在這個警世故事裡,白蛇雖被賦予了人性,甚至增添了一些愛情/色彩,但整個故事依舊強調的是人萬萬不可為色/欲所迷,人、妖不可共居的道理。
一直到了清初,在戲曲《雷峰塔傳奇》中,白蛇才開始成了正麵人物,而法海則成了破壞白許婚姻的攪屎棍子。戲曲裡還出現了‘盜仙草’、‘水漫金山寺’等完全虛構的情節,而許宣也成了許仙。
再後來有了《義妖傳》和《白蛇寶卷》,甚至到了近代魯迅《論雷峰塔的倒掉》,白蛇才真正演變成了一個正麵的角色,而法海也成了人人喊打的過街老鼠。
而秦明月之所以會知道這些,也是當年研究青蛇那部電影,從中下了苦功夫,查過許多曆史的資料。她之所以會在白蛇傳上動心思,也是小時候《新白娘子傳奇》這部電視劇在她印象中太深刻。
要知道當年她上小學那會兒,舉凡到了放寒假或者暑假的時候,這部電視劇就會在各大電視台輪番放上一遍。還有一部電視劇與之有著同等地位,那就是八六版的西遊記。
那時候哪個小孩兒嘴裡不會哼哼幾句‘千年等一回’、‘你挑著擔,我牽著馬’,小男孩們動不動就是吃俺老孫一棒,而小女孩們則是編著各種關於白蛇傳的順口溜,一麵跳著皮筋,一麵嘴裡唱著。
那時候秦明月家沒有電視,不過她有個同村的小夥伴家裡有電視,為了看新白娘子傳奇,她一放假就往人家裡鑽,為此因為沒在家裡乾活,挨了不知道多少次打。
即使挨打,還是偷著摸的去看,明明後麵的情節已經能倒背如流,還是那麼固執的和小夥伴們一起感歎白娘子的苦命,罵著死禿驢真是喜歡多管閒事。
“對,就是那個蛇精害人的故事,大哥你不覺得這個故事其實能編出一個很好的戲本子來?”
秦鳳樓想了一下,搖了搖頭,“這個大抵不成,這故事眾人皆知,實在占不了新奇一頭。”
“就是因為人人皆知,咱們若是能把它編出新意來,才會大受歡迎。”
“這個——”
秦鳳樓遲疑,陷入深思中。
秦明月眼冒綠光的繼續道:“大哥你想想,光說蛇妖害人多沒意思,咱們可以來個逆轉。你想想,這蛇妖閒的沒事找許宣乾什麼,她害誰不行啊?既然找他肯定有個由頭,咱們就可以在這裡麵動心思,例如編出個前生今世,或者報恩的幌子。還有光去渲染那叫法海的和尚多沒意思,咱們主要可以放在白許之間,你想想蛇妖和人類相愛,最終還能在一起,多麼驚悚刺激引人入勝,誰說蛇妖一定要害人,不能是因為真情……”
她一麵說,一麵在心中念念有詞,白娘娘莫怪莫怪,我一定提前幫你反轉局麵,一定不讓你當那麼多年的害人的蛇精。
*
總而言之,秦明月是絞儘腦汁把秦鳳樓往她所想的那個方向引。
而秦鳳樓不愧是寫戲本子的老手,雖感歎妹妹想法奇特,到底他是懂的其中端倪的。要知道一個能放棄傳統戲文高端文雅的,去迎合下層人的低俗市場,又怎麼可能是個敲不開的榆木疙瘩腦袋。
就這樣一個引導,一個沉浸其中努力鑽研劇情,新版的白蛇傳自此誕生。
當然還有許多不足之處,不過秦明月有信心若是這部戲演好了,一定會引起很大的轟動。
很快,戲本子就完成了。
望著手裡的那沉甸甸的一疊紙,秦鳳樓簡直不敢相信這是他寫出來的。他握著戲本子的手有些顫抖,他可以想象若是這出戲唱出來,絕對會轟動整個蘇州城。
倒是秦明月沒有剛開始的那般激動了,因為眼見秦鳳樓已漸入佳境,她就把多餘的心思放在了彆處上頭。
萬幸南戲有曲牌一說,所以秦明月不用擔心沒有相應的配樂,把前人的牙慧拿出來用用,也足夠她們使了。
在這裡就不得不提到一件事。
在秦明月小的時候,她總會疑惑為什麼白蛇傳這個電視劇怎麼演著演著就唱了起來。還小的時候是看熱鬨,覺得裡麵的人好看,唱的也好聽。再大點了就開始疑惑,為什麼其他電視劇不是這樣。
最終這個答案是在她之後入了娛樂圈後,才得到解答。
原來這部劇是影視和戲劇的相結合,以影視為主,新黃梅戲的曲調為輔,開創半音樂劇類影視的先河,也是重現了古老文化的瑰寶。而南戲乃是百戲之祖,後世的京劇、晉劇、蒲劇、上黨戲、湘劇、川劇、贛劇、桂劇、黃梅劇俱是由南戲演變而來。
也因此,秦鳳樓剛把戲本子寫出來,就被秦明月拖著去找樂叔了。
秦明月是不懂什麼曲牌和曲調,這些隻能要這兩個人來完善。
值得一說的是,秦鳳樓算是樂叔的半個徒弟,一手曲笛吹得可是爐火純青,有時候樂叔幾個忙不過來的時候,秦鳳樓還兼職給戲班做做配樂,也算是多才多藝。
整個慶豐班都十分忙碌,這期間李老板又派人過來催過一次,秦明月用在排新戲的借口將之擋走了。
而李老板見慶豐班一眾人確實好像忙著排新戲的樣子,倒也沒有在催促,但心中卻不免嘀咕,莫不是這夥人在搞什麼幺蛾子。他甚至忍不住在想,若這個秦明月是個中看不中用的,他要怎麼才能把這出戲唱下去,劉公子那邊又怎麼交代,難道找人替?
所以說有時候人的想法是相同的,誰說找人假唱是現代人才會乾的活兒?
*
時間如流水般劃過,轉眼間就是一個多月過去了。
這一日惠豐園十分熱鬨,門前車水馬龍,許多人都聽說惠豐園出了個新戲,特意前來觀看。
之所以會有如此盛景,也是因為之前秦明月等人將一切弄停當,就將李老板叫了過來。也是不得不求助李老板,因為到了後期,經過秦明月兄妹以及樂叔的不斷的添加和完善,以慶豐班如今的這寥寥幾人,想獨立完成這部戲根本不可能。
合則兩利的事,秦明月不會拒絕。
李老板那是誰,那是浸在戲裡多年的老油子,雖所見所聞顛覆了他所有的認知,但他心中的那根敏感的神經卻在告訴他,若慶豐班這戲真是成了,且不提劉公子那邊他有了交代,他的惠豐園也能越過‘安慶樓’成為蘇州城最大的戲園子。
作者有話要說: 其實若是沒有長時間處於缺糧的焦慮之中,祁曜不會做出棄城逃亡的事情。
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若是一上來就將他派來守城,他肯定完成的不會太差,恰恰是從王府被送到開源衛,心裡的落差,和長時間缺糧的焦慮,讓他心裡承受不住了。
彆說男主聖母啊,其實經過這一出祁曜已經失去和他競爭的資格了,順水的人情做做還是不錯的。
另外,彆看鎮北王表現的多麼大公無私,其實誰不自私呢?兒子那是自己的兒子,哪怕他錯了,親手弑子也是相當考驗人心的。當然,若是男主不跳出來,以鎮北王的個性,祁曜死定了。可即使沒男主跳出來,還會有路人甲乙丙跳出來,區彆的就是怎麼把這件事圓過去。所以大家可以當做這是一場父子倆合夥演出來的戲,隻是提前沒排戲,一切都是臨場反應,又或是祁煊洞悉了鎮北王的心思,主動迎合罷了。
當然,血脈相連也是一部分原因。
(寶寶要打預防針,所以早點更,麼麼╭(╯3╰)╮)</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