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不勝衣(1 / 2)

俯首為臣 蜂蜜薄荷糖 4581 字 3個月前

作為為數不多未被裁撤的東宮講官之一,顧士禎自然知道毓坤因何憂心。他深沉望著她,目光卻是溫和的,帶著安撫。從他充滿力量的凝視之中毓坤感到一絲欣慰,無論如何,太傅總是支持她的,這讓她稍稍放心了些。

好容易下了課,回到慈慶宮毓坤鬆下口氣。草草用了午膳,她裹著紗衣倒在榻上,就著絳雪的手灌下調氣養血的湯藥,又從彤雲那接過一方熏著艾的攢絲銀手爐摟在懷中,任熱意緩緩散入小腹,方覺苦痛減輕了些。

宮帷錦帳一層層放了下來,寢宮中一絲風也無,隻有帳中的明珠泛著柔和的光。熱氣蒸得她麵色嫣紅,毓坤卻依舊覺得冷,又十分累。

珠簾之外,絳雪低聲道:“千歲歇著罷,外間有奴婢們守著。” 毓坤困倦得很,就在這鬆懈下來的愜意中,外界一切聲息都朦朧起來。

此時方過午,雲台門之外的協恭堂內,白玉案上一方棠梨色的風磨銅爐青煙嫋嫋,藍軒坐在案後寫朱批,郎燕生立在他身畔,將內閣送來的票擬本分門彆類歸為幾摞,揀了一半,不由笑道:“這幾日言及太子之事倒少了許多。”

藍軒方想起,前幾天他有意將東宮講官換了去,也不知是不是真嚇到了她,這幾日倒清靜得很,再沒人來報她暗地裡搜羅那些陳年舊事。然而他知道,她心中定是不服氣的,指不定在背後怎麼罵自己,隻是麵上不會表現出來。

不由有些好笑,藍軒隨口淡淡道:“這幾日太子在做什麼。”郎燕生道:“倒乖得跟小貓似的,每日隻是老老實實在東宮讀書習字,閉門謝客,一應邀約都謝絕了。”

藍軒倒詫異,能忍住不惹事兒,卻不像她了。

果然,不一會兒便聽郎燕生輕哼一聲,將一封題本遞在他麵前。藍軒不用瞧便知是禮部呈上的,翻開看果然是儀製司關於閱兵典儀之奏請,隻在最後夾了內閣草擬的建議,言道聖躬違和不宜過勞,應由太子主持大局。幾位過手的輔臣都署了名,首輔陸循赫然在列。

這還是第一次,幾位閣臣於一件事的意見如此統一,顯然是事先商量好的,恐怕太子在背後使了不少力。郎燕生有些驚訝,又十分不解,一向老成持重的陸相,為何會一反常態,寧可得罪皇後,也要為太子說話。

藍軒自然是明白的,想起那夜毓坤從陸家回來時輕鬆的樣子,不由笑道:“兒子逼老子,怕是無可奈何。”

郎燕生嗤道:“倒是有能耐了,攀上了陸家,隻是咱們這裡過不去,也沒有用呀。”

尚璟聞言起身,拈起那封題本看了看,正色道:“茲事體大,乾爹,咱們究竟給不給過?”

藍軒笑道:“自然給,看在這幾日她乖乖的份上。隻是……”他隨手將那批了紅的題本擲回案上,淡淡道:“恐怕這事,並不如她想得那般簡單。”

慈慶宮中,毓坤睡得迷迷糊糊,朦朧間聽絳雪在帳外急促道:“千歲醒一醒。”她拖著疲乏且酸軟的腰肢翻過身去,想將這擾人的聲音甩開,絳雪卻越發焦急道:“千歲快些起,宣旨的人已到徽音門外了。”

毓坤一激靈,睡意消散大半。

這時節下來的旨意,難道是她想的那般。強撐著坐起身,她啞著聲道:“來人是誰?”

絳雪扶她起身,壓低聲音道:“是司禮監的郎秉筆,半刻前咱們的人報了信來,現在應已過麟趾門了。

慈慶宮外三道門分彆為徽音、麟趾和慈慶,也就是說現在郎燕生距她不過一步之遙,毓坤未想到竟是他來,忙命人伺候更衣。然而越忙越亂,彤雲和絳雪匆匆拿白綢在她胸前勒了幾道,毓坤顧不上痛,隻覺喘不過氣,且腰肢發軟,小腹痛得厲害,卻還要穿戴沉重的冠服。在鏡前束好玉帶,她強撐著邁出一步,隻覺頭重腳輕,麵色頗有些蒼白。

然而並沒有時間給她休整。郎燕生已在殿中等了一刻,端著鬥彩茶盞輕抿,眸中帶著冷意,太子的架子也未免太大了些。這麼想著,隔扇終於打開,一身深紅袍服的太子走了出來,嘴唇有些發白,步伐卻沉穩。

郎燕生起身宣旨,毓坤跪在殿中寒涼的金磚上聽受。直到聽他念完冗長的文書,又道:“ 現下請殿下去中極殿,與幾位輔臣及禮部官員商議閱兵排演之事。”她才真正放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