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夢神機(2 / 2)

俯首為臣 蜂蜜薄荷糖 6125 字 3個月前

毓坤心想,禁軍中果然與在宛平縣城不同,即便她是太子,因未有軍中職務,也是插不上話的。

藍軒聞言,悠悠望向她道:“殿下覺得,起個什麼名字好?”

未想到他將這機會給了自己,毓坤訝異又有些開心,想了想道:“顏公的《裴將軍詩》中說‘入陣破驕虜,威聲雄震雷’,我看便叫將軍炮罷。”

藍軒道:“這名字倒很貼切。”

張參將也很歡喜,不由對她刮目相看,打心底讚道:“殿下果然好學識。”

毓坤下意識望向藍軒,知道他有意讓著她,倒又承了他的人情。然他神色淡淡,似乎並未將這事放在心上。

下了城樓,張參將又引他們去校場。空曠的場地上數十丈開外擺著數張藤甲,張參將命兵士端來個匣子。匣蓋一開,毓坤便有些移不開目光。

白緞上靜靜躺著一件銀色器物,細長管描著琺琅彩,象牙雕的柄,隱隱看得見精巧的機括。

張參將道:“那佛朗機炮雖比不得咱們的將軍炮,這佛郎機槍卻比咱們的火銃要強許多。”

毓坤禁不住將那物拿起來,握在手中隻覺沉甸甸,撫過細長管冰冷流暢的線條,五彩琺琅在陽光下閃閃發亮,很有種奇妙的感覺。誰能料到,這樣精致的工藝品竟是件兵器。

見她把玩著那佛郎機槍,頗有些愛不釋手,張參將笑道:“殿下可要試一試?”

毓坤未答話,卻聽藍軒沉聲道:“不必了。”她本有些猶豫,然藍軒這麼一攔,反激起了好勝之心,揚唇道:“試試便試試。”

張參將從她手中接過那佛郎機槍,錘了些火|藥進去,重又遞給她,望著遠處道:“殿下一會對準藤甲扣下機括便可,切記不可鬆手。”

毓坤舉起那火|槍,忽然有些緊張,肩膀也微微發酸。餘光掃見藍軒正蹙眉望她,心下一橫,閉上眼將機括向後一扣。砰地一聲,她隻覺被一股大力向後帶,虎口麻得幾乎失去知覺。也就在那一刹那,有人用力握住她纖細的指,又牢牢抵住她的腰,方將她穩住。

毓坤睜開眼,方覺身後之人竟是藍軒。而對麵的藤甲已被擊穿,燃起熊熊火焰。原來這器物威力如此之大,好在沒有脫手,不然打在人身上便是個大大的血窟窿。但從另一麵想,這樣的利器若用在戰場上,怕是所向披靡。

張參將接過尚發熱的佛郎機槍,讚道:“殿下好準頭。”毓坤不好意思咳了聲,藍軒不留痕跡鬆開她,正色道:“這樣的火|槍,軍器局可造得?”

張參將沉默片刻道:“此物是從一位基督徒那得來的,據他所說,海外騎兵皆佩之,然我將其拿到工部去,軍器局的匠人看了卻說太複雜,恐怕一時難以造得。”

這回答令在場之人都沉默下來。鳴金收兵,張參將陪同他們從校場向大營走,毓坤心情有些沉重,自言道:“想我泱泱華夏,尚以天|朝上國自居,禁海閉關,實則如閉目塞聽之人,不知方外已年幾何矣。”

毓坤說罷,竟見藍軒望著她的目光隱有讚許,又聽他低沉的聲音道:“海禁是一麵,不重視是另一麵。想來夷人的火|藥尚且是從中原傳去,兩京一十三省,難道竟找不出能造火|槍的人麼?萬不至於,隻不過奇技淫巧,一向不登大雅之堂。”

沉吟片刻,他歎道:“前些年有民間工匠孫邈進獻燧石銃,倒與這佛郎機槍相似得很,皇上高興,賞他管宮中焰火房,每年元日放一回。待回去請了旨,明日便讓他到工部報到罷。”

毓坤不由想起這些年的元日,宮裡的焰火絢麗壯觀,竟沒一次是重樣的,若如此,倒是大材小用了。而藍軒所謂“回去請旨”,自是自請自批,在場之人皆心照不宣,他說的已是板上釘釘之事。

驀然峰回路轉,張參將眸中發亮,不勝歡喜道:“若能如此,那當真是太好了。”

自得了藍軒允諾,張參將一路上歡欣鼓舞,到了營房忙不迭吩咐開灶。天色漸漸晚了,毓坤惦記著回宮的事,心中不免焦急。藍軒卻不疾不徐,望著營地正中的忙著架火宰羊的兵士,緩緩道:“野營簡陋,殿下將就用些罷。”

毓坤起身道:“該回去了。”

藍軒卻不動,隻望了望發沉的天色,微微一笑道:“今日怕是晚了。”

毓坤心中一凜,忽然明白他根本沒有打算回宮。

她是萬萬不能外宿的,退了一步,毓坤沉聲道:“明日有早課,我須趕回宮中。”

藍軒俯下身,認真望著她道:“不過差一日,告個假也無妨。”

背後是營地的柵欄,毓坤再無可退,抿著唇冷道:“荒郊野外,我住不慣。”

藍軒歎道:“是臣的錯,竟連貼身伺候的人也未帶,隻是橫豎已如此了……”他笑了笑道:“便由臣服侍殿下也是一般。”

作者有話要說:  佛郎機,明稱西班牙和葡萄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