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慎刑罰(1 / 2)

俯首為臣 蜂蜜薄荷糖 8353 字 3個月前

毓坤道:“那第二步是?”

藍軒道:“第二步便是尋機以待。”

“從古至今, 皇後之廢立乃國家大事, 張氏入主中宮多年,又誕育皇子, 即便無功, 亦無過錯, 豈能輕易而廢。當年皇後尚無子, 皇上不過專寵貴妃, 流露出那麼一點要廢後意思來,便惹得朝廷震蕩,六科言官的劾諫如雪片般飛了滿天。更不要提今日的情形,若皇後無錯,萬不得言廢。”

毓坤意味深長道:“要尋皇後的錯處有何難,眼下便有一樁, 隻可惜皇上看不到, 還有人幫著瞞。”

藍軒微笑道:“殿下是生臣的氣了?”

毓坤懶洋洋道:“如今我的身家性命都捏在你手裡,你讓我向東,我不會向西, 哪敢跟你生氣。”

她語氣平靜, 雖是示弱, 卻偏透出一股冷淡,颯然站在那, 肌膚雪白, 嘴唇卻是嫣紅的, 無端惹人心軟。

藍軒心中驀然一動, 這樣子,倒像朵帶刺的玫瑰花兒。其實他十分明白,如今她能耐下性子和他說話,不過是虛與委蛇。說起來這世間怕他的人很多,而喜歡他的人更多,他向來有那樣本事,隻要他想,便能令人傾心。但隻有在她這,倒不容易討到個好顏色。藍軒忽然在心中想,也不知若有一日她真心對他一笑,又會是什樣。

瞧了她一會,直到毓坤蹙眉回望,藍軒方道:“殿下說的對,也不對。如今皇後是有錯,但這錯太大了些,謀殺儲君,是誅九族的罪。頃刻抖落出來,她豈能輕易罷休,少不得魚死網破。”

“殿下需做的是,從不經意之處開始,慢慢加火,才能烹一碗好茶。”

毓坤沉聲道:“你的意思是,不能打草驚蛇,要先不溫不火布好局,有了把握再雷霆一擊?”

藍軒道:“正是。”

毓坤知道,藍軒這麼說,自然是已有了把握,他想要她求他,但她偏不,笑了笑道:“聽著倒像回事,做起來卻沒那麼容易。”

見她不接茬,藍軒也不氣惱,隻微笑道:“現下便有這麼個機會,擺在殿下眼前。”

好罷,毓坤不得不承認,他這麼說,還真勾起她的好奇心,不由道:“願聞其詳。”

藍軒道:“殿下隨臣去個地方就知道了。”

毓坤這才明白,原來他今日說要帶她見人,還真是要帶她出門。但毓坤沒有想到的是,藍軒要帶她去的地方,竟然是錦衣衛詔獄。

其實若有選擇,她是不大願意同他出門的,因為每次與他單獨相處,她總有些不自在。所以出慈慶宮,在午門外下了轎,毓坤便命馮貞備馬。然她剛一動,便被藍軒攔了。

“身子剛好一點,折騰什麼?”

藍軒說這話時,語氣很有些嚴厲,但俯身與她說話的樣子卻莫名親密。毓坤知道他指的是自己身上的箭傷,其實她自認並沒有那麼嬌弱,然而剛一發怔,洛寧已駕了輛車停在她麵前。

見毓坤站在不動,藍軒微微一笑,低聲道:“殿下是想,要臣抱殿下上車麼?”

毓坤聞言一滯,她是很知道他的性子,慣喜歡捉弄自己。這麼說,便會真這麼做,不遠處還跪著那麼些人,她是不能失了姿態的。

這麼想著,狠狠瞪了他一眼,她還是登上了那輛宮車。

說起來這幾日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毓坤總覺得,藍軒和她相處時,也太親昵隨便了些,也不知是他慣是這樣,還是喜歡逗弄她,要看她不自在的樣子。但總之,她是不能助長這樣的風氣的。

所以在車內坐定,望著藍軒,她正色道:“上次在懷來,還要謝你救了我,然現下你既然知道我的身份,也需明白,即便你不把我當作儲君敬重,也不能太過隨意輕浮。”

藍軒聽了這話卻道:“殿下錯了。”

毓坤蹙眉望著他,藍軒淡淡道:“此前殿下說,要在宮中設宴,宴請禁軍統領,然臣是內臣,服侍殿下時不過靠得近些,殿下便如此不自在,讓臣很難相信,殿下可以做到,和那些粗狂的武將把酒言歡。“

毓坤冷道:“喝酒便喝酒,誰也沒像你似的貼這麼近。”

藍軒道:“我瞧殿下就是心中在意自己是女孩兒,反倒不自然,若不想這事,倒能泰然處之。”

雖然覺得他在詭辯,但一時間毓坤竟不知怎麼反駁,她心中一緊,想到,難道真是她做的不夠好,不經意流露出什麼來破綻。

見她麵色發白,很是自責的樣子,藍軒倒心疼了,倒後悔與她說這話,輕聲道:“其實殿下已做得很好了,若不是臣先得知了,斷看不出什麼來。”

見毓坤依舊垂著睫毛,一言不發,藍軒眸色沉了沉,他敏銳察覺出,自己是真對她上了心,這令他感到危險,又忍不住放縱。

錦衣衛駐地在大明門之外的千步廊西側,正對著六部。宮車沿著西江米巷向西,拐了個彎便停在北鎮撫司衙門之外。

毓坤下了車便一凜,這裡的血腥氣也太重了些,就連朱紅的大門外那兩尊石獅子也顯得冷冽起來。

衙門坐北朝南,有大堂、二堂、三堂和刑獄,廳堂均是五間七架,簷角脊獸森森,凜然生威。

就在這樣一條僻靜的巷子中,坐落的卻是京城之中最令人毛骨悚然的錦衣衛詔獄。

毓坤知道詔獄中收押的皆是有品級的官員,且不受三法司轄製,據說隻要是進了這,再想活著出來便難了,

北鎮撫司衙門刑訊廳便設在最裡麵的三堂之內,上首設案,左右皆列戟,後置屏風,藍軒領她在右手邊的屏風後落了坐,毓坤望見方誠走了出來。

見方誠在案後坐下,手一揮,便有兩人拖著一個血肉模糊的人上來,毓坤不由在心中打鼓,這是又要審什麼案子不成。

然藍軒卻表情淡淡,一點也看不出端倪來。

方誠在上首坐著,望著那人道:“還不交代麼?”

而堂下的人幾乎跪不住,聞言抬起頭,毓坤望見那張麵孔很是吃驚。

這人她並非不認識,或者可以說是熟悉,甚至還見過幾麵,便是禮部右侍郎杜鴻。

如今禮部之中,左侍郎陳伯謙管的是典儀與考科之事,而右侍郎杜鴻則管的是藩屬與外國往來之事的,所以前些時日,因著閱兵大典,毓坤與這位年長的杜侍郎還有些交情,此時見原本好端端的一個人,如今竟奄奄一息,委頓在地,下意識望著藍軒,以口型道:“你搞什麼鬼?”

藍軒卻不說話,隻示意她靜靜聽。

不消說毓坤也知道,北鎮撫司衙門抓進來的人,隻能是藍軒授意的。雖然平日裡她對這穩重的杜侍郎印象算不錯,但經曆了上次史思翰一事,這次倒不好下妄然下結論,隻在心中想,難道這看似老實的人,身上也背著什麼案子不成。

見方誠高高在上,森然望來,杜鴻沙啞著嗓音道:“我這把老骨頭,便是一把火燒了也沒關係,可是我說了,你需得放過我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