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第 87 章(2 / 2)

俯首為臣 蜂蜜薄荷糖 9264 字 3個月前

毓坤望著馮貞道:“你去告訴寧熙,朕答應她。”

說完這話,她指尖有些發顫,按向腰間,抖著手解下從不離身的雙魚玉佩,擲還給陸英道:“是朕負你,朕沒道理拘著你,朕給你們賜婚,保全朕的妹妹,也保全你。”

然而就在那玉脫手的時候,毓坤再也說不下去了,淚水幾乎要奪眶而出。

知道下一刻她便會後悔,毓坤勉力壓抑著,驀然轉過身,急促走了出去,陸英去追,內侍們上前死死攔住,卻被他大力掙了開。

隻是出了暖閣,陸英再尋不到她的身影,此時他才真正明白,此時她於他,是遙不可及的存在。

毓坤說到做到,真的下旨賜婚,陸英也因此被放還家中。

陸循並不意外陸英看得出,這是他親手布下的棋局。

麵對他激烈的情緒,陸循很是平淡道:“當初你將杜鴻的女兒交與皇帝的時候,有沒有想過今日。”

“一直以來,為父皆任你肆意妄為,你要成全你的忠君之義,卻從未有為陸家考慮過。

陸英望著他,一字一句道:“我不會娶公主。”

陸循歎道:“如今陸家上下百口,皆係於此,為父已經老了,隻有你這麼一個兒子,為父不會強逼你,但你總要擔起責任來。”

薛太後回到北京才得知這件事,那時寧熙已經恢複了飲食,正在調養。

她心中亂得很,沒想到在她不在的時日中,事情竟演變至此,一時竟不知該如何化解,

望著小女兒,薛太後嚴肅道:“你要嫁誰都可以,唯獨陸時傾不可以。”

寧熙尚在病中,不明白匆匆趕回來的娘為何對自己如此嚴厲,更不懂她話中的意味。

七日不食,身體極虛,她尚起不了床。見她原本豐潤的臉頰消瘦得厲害,烏黑的眼睛失了神,薛太後又氣又疼。

而更令她心疼的是大女兒,毓坤神色越是平淡,她知道她越是傷心,再者言,她那樣清減的樣子,是瞞不住人的。

手心手背皆是肉,見兩個女兒都去了半條命,她的心如在火上炙烤。

薛太後憂思難寐,竭力想挽回,卻發覺無從下手。

小女兒勸不動,大女兒管不了。

這次回來,她隻覺毓坤與以往不同。若在此前,沒人的時候,她也有在她膝前親昵的情態,然而現在,她更像是位少年帝王。

薛太後不知該憂還是該喜,更多的是深深後悔。

但她也明白,也許從很久以前,大錯便鑄成,再難挽回。

與此同時,北伐的第一封戰報從沙拉木倫河畔傳來,那是藍軒北上的第一戰,並不順遂。

畢竟是瓦剌的腹地,脫歡的老巢,戰事一直膠著,供給線越來越緊,朝中反對之聲又起。

毓坤頂著巨大的壓力,將一切都彈壓了下去,開源節流,以供軍需。

之後的兩個月裡,傳來的都是壞消息。脫歡集結了蒙古部落黃金家族最強的力量,像是被逼至絕地的狼,瘋狂反撲。

而北伐的消耗也越來越大。錢、糧、人,她想儘一切辦法去籌措,但即便傾舉國之力,最多也隻能撐三個月。

很多時候毓坤夜半醒來,再難入睡,不知出路何在,但她隻能咬牙走下去。

所以當黑水城大捷的消息傳來,毓坤幾乎抑製不住顫抖的手。

那裡是蒙古黃金家族的大本營,誰也沒有想到,藍軒竟選擇迂回包抄,敢於選擇最牢不可破之處破防。

也正因為他這出其不意的舉動,明軍在合勒卡河和克魯倫河之間大敗脫歡,瓦剌八萬人被俘。

之後一切都順暢起來,瓦剌殘部北上,被擊潰於貝爾湖畔,如今他已是帖木兒汗,卻失去了幾乎大半個蒙古草原。

戰報傳來,再也沒有敢質疑她北伐的決策,戰事如火如荼地推進。

藍軒回京是在四個月之後,脫歡投降,帖木兒汗國滅亡,大明在西北設立衛所,轄製蒙古,被收編的瓦剌殘部被編入朵寧衛。

脫歡被封為崇禮侯,隨軍被帶回北京,作為人質。而他的兄弟們和瓦剌的貴族被遠遠流放到琉球。

在午門城樓上接受獻降的時候,毓坤才見到藍軒。

五個月不見,從寒冬到初夏,冰消雪融,連矗立百年的紫禁城都重新煥發出薄薄的生機,他卻好像一點兒沒變。

納降大典結束後,毓坤獨自回到乾清宮。

她從來沒想到,有朝一日,可以統一北方,現在一切都不是夢。

一直以來那根幾乎崩斷的弦終於能鬆下來,毓坤感到卻不是輕鬆,而是前所未有的疲憊。

宮人們皆被屏退了,毓坤脫力倒在榻上,如同一場漫長的旅途終於到了終點,她慢慢將自己蜷起來,淚水無可抑製地湧了出來。

現在她有至高無上的權力,穩定了朝堂,統一了北方,將大明的版圖擴大了一半,再無內憂外患,再沒有一個人比她擁有得更多,然而其實她什麼也沒有了。

失去了至親,也失去喜愛的人。

朦朧間感到有個人影在榻邊坐下,雖然隔著紗帳,但毓坤知道是藍軒。

他來這兒做什麼呢,毓坤有些茫然地想,然而她很快想起來了。

自然是來取她曾應許他的恩賞。

她答應過他,她不會食言。

很快將抹了把臉,毓坤利索地坐了起來,拽著他的衣襟便往榻上拖。

她不介意讓他看到自己的失態,反正在他麵前,她也沒什麼好隱瞞的。

兩個人糾纏倒在榻上,藍軒卻按住她的手,毓坤不耐地望著他。

他為她做了那麼多的事,他要什麼,她便給什麼,再沒有比這更乾脆利落的事,毓坤不懂他怎麼又不要了。

解不開他的衣帶,毓坤便去扯自己的,先拆了頭上的金龍翼善冠,緞子似的烏發瀑布似地落下,越發顯得肌膚勝雪。

泛粉的麵頰和淚痕有種淩虐後的美,她抿著唇,纖指絞在衣帶上。

明黃的燕居服被解下來丟在地上,在她發抖的指尖探向中衣的時候,藍軒再次握住她的手。

他並沒有說話,隻是環著她,用力將壓向懷裡,低聲哄道:“好了。”

“彆怕了,再不會有任何事。”

他低沉的聲音很是柔和,毓坤討厭他這將她當作小姑娘哄似的語氣,然而抵在他堅實胸膛上,聽著他沉穩有力的心跳,她的淚水竟然再次湧了出來。

毓坤用力閉目,想大聲地喊,朕怕什麼,朕可是皇帝,然而一開口卻帶上哭音。她索性不想管了,一直以來壓抑的情緒仿佛找了宣泄的出口,蜷在他懷裡,她失聲痛哭了起來,哭得身子發顫,將他熏了香的衣襟都沾濕了,然而他卻將她牢牢抱著,撫著她的背順氣,一點兒沒有鬆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