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第 122 章(1 / 2)

俯首為臣 蜂蜜薄荷糖 11423 字 3個月前

這兩日中, 毓坤並沒有怎麼見到藍軒, 倒是劉家那位張管家常到彆院中來, 與其是閒話家常, 倒不如說是旁敲側擊地打聽藍軒的家世背景。未免露出身份, 毓坤自然是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滴水不漏地圓了過去,卻也越發疑心,劉家是真有意要招藍軒為婿。

若是在以往, 毓坤定將這事當作一件笑談, 但當劉萬金真來請他們一行赴宴之時,她卻忽然拿不準這事了。

藍軒並沒有拒絕, 毓坤也找不出理由阻攔,謝意不明所以, 並沒有發現不妥,於是就在張管家的竭力張羅之下, 三人被請到劉府的大宅中做客。

請客的由頭是為眾人引見嵩陽論道的經魁傅淵,但毓坤不信藍軒瞧不出劉家的用意, 尤其到了劉府之後,諸賓客都躍躍欲試的模樣, 連謝意這樣的都明白了三分。

隻是劉萬金倒氣定神閒,坐在上首撚須沉吟,直到毓坤一行來了方起身, 將身邊的位置讓與她坐。

這次劉家宴請的皆是本省的鄉紳和文人, 毓坤如今的身份是皇商, 確實擔得起上首。但藍軒不過是她手下的掌櫃,卻也得入席,無疑顯示出主人家的看重。旁的桌上頓時有豔羨的目光投射過來。

藍軒卻似未見,隻在那傅淵來時,抬眸瞧了他一眼,但見傅淵也在瞧他,兩人視線交彙了一瞬即分開。

作為今日的主角,傅淵在劉萬金的另一側落座。毓坤這才發覺他年紀雖輕,麵兒上卻有著經魁的驕矜,隻有對劉萬金時才有三分恭敬,顯然是已將他當作未來的嶽丈。所以在對上藍軒的時候,他不由自主帶上些敵意。

劉萬金似乎很滿意現下情形,輕輕擊了擊掌,這宴席便正式開場。在座之人皆知道,這回定不隻是吃飯那麼簡單,雖珍饈在前,但一個個皆屏息凝神,等著劉萬金的考校。

這會毓坤倒不知藍軒在想什麼了,若說他無意於此,又何必要來赴宴,但若要說他有意,旁人緊張的時候,他倒是雲淡風輕。

似是察覺到她的目光,藍軒驀然望了她一眼,眸色有些意味深長。毓坤不想叫他知道心事,若不經意地將臉轉開,卻望見遠處的繡樓之上,正有扇半掩的紗窗,窗後隱然有個倩影,似乎便那位待字閨中的劉家小姐。

從繡樓那個方向,剛好可以望見藍軒坐的位置,毓坤不由想,恐怕這席次也是特意安排好的。

這麼想著,她一顆心有些發沉,望著藍軒的身影想,若是她中途離席,他是走還是留?

就在毓坤發怔的這會,張管家急匆匆從外間進來,在劉萬金身邊道:“掌櫃的讓我來回東家的話,今日粥廠施的粥已派完了,領粥的百姓共一千人,派出去的粥也是一千碗。”

此言一出,在坐的賓客皆愕然,按理說在饑荒的年景,有錢人家開粥廠賑濟百姓也屬尋常,萬沒有特意拿來說的道理。這張管家的聲音不大不小,恰巧夠在場之人皆清楚,恐怕是另有深意。

果然,劉萬金不慌不忙道:“那我再問你,這一千碗粥是如何派的?”

張管家答道:“長者一人得三碗,小童三人得一碗。”

劉萬金又道:“那我再問你,那一千人中,長者幾人,而小童又幾人?”

聽了這話,在場之人才回過味兒來,說什麼施粥,明明是道算術題。也無怪乎劉萬金會出這樣的題目,身為戶部掛名的皇商,劉家的生意做得那樣大,招女婿自然是為了繼承家業,需得懂帳會算才行。

這樣的問題張管家自然答不上來,隻能赧然的退在一旁,劉萬金目光一掃,見相鄰的桌上請來的賓客們已然會意,有些是蹙眉冥思苦想,有些是蘸著酒在桌上寫寫畫畫。

雖如此,還沒有一人能給出答案來。

劉萬金微微一笑,將目光落在傅淵身上,但見他表情肅然,似在沉吟,似乎也沒想到今日竟要考算學。望了他會,劉萬金又將目光轉向毓坤一行。

畢竟學過算學,這題目雖難,卻難不倒毓坤,在心中默念了會,她已有了答案,隻是並不願出風頭,便以眼神示意謝意。

但謝意卻沒有她算得那樣快,雖然知道方法,卻一時得不出結果,一麵拿手點著,一麵口中念念有詞。

見這情景,傅淵倒不著急了,若是沒人能算得出來,這題目考也白考。

毓坤一笑,剛想開口,卻忽然聽身畔藍軒淡淡道:“長者二百又五十,小童七百又五十。”

毓坤心中一頓,這正是她得出的答案。果然劉萬金聞言眸光大亮,唇角抑製不住上揚,望向藍軒的目光滿是欣慰。

藍軒是第一個答出這題的人,在場的賓客既不敢置信又羨慕嫉妒,有幾位算學好的複算一遍,發覺他說的一點兒無錯,更是驚訝佩服。

毓坤卻抿了抿唇,不明白他為何要搶這風頭。藍軒也並未看她,隻將杯中的酒飲儘。

握著酒盞,毓坤又去瞧那繡樓,隻見那扇半掩的窗微微推開了些,似是方才有人探出身,將席間一切儘收眼底。

之後雖觥籌交錯,賓主儘歡,她卻沒什麼心思喝酒,隻在想,藍軒究竟是什麼意思。

酒宴過後,劉萬金又請眾人到府中的園子裡賞景。雖是冬日,但一場雪後,精心裝點花園裡山石交錯,暗香疏影,令人起了詩性酒性。

不消說,這第二局自然是文考。

從方才起,在坐的文人都鉚足了勁兒,要在這回爭回麵子,劉萬金自然不吝惜,命張管家取了箱珠寶來,當作行酒令做文章的彩頭。

那傅淵不愧是經魁,出口成章,文采斐然。而在他前麵行令之人,皆會取件金玉之物留下,到了傅淵這兒卻什麼也不取,顯出不一般的情操來。

果然見這情景,劉萬金的目光中也流露出讚賞之色,毓坤心中明白他不僅是要選出書讀得好之人,更是要從眾人的選擇來評判其人的品味與風骨。

想到這兒,毓坤不由在心中感慨,想來這劉萬金為了獨生愛女,還真是煞費苦心。

又轉了兩圈,酒令終是行到了藍軒那兒。

雖然想要不在意,但毓坤的目光還是不由自主落在藍軒身上,若按常理,在場之人哪怕是傅淵都及不上他半分,但這一局怕是最後的考驗,若是他再贏,隻恐劉萬金當場便要定下這門親事。

難道他當真要娶那劉家小姐不成?

毓坤知道這會自然不隻她一人這麼想,遠處繡樓上,那扇紗窗已掩不住其後窈窕的身影,想來那位劉家小姐心中更是焦急。

出神間,毓坤感到藍軒已起身離席。她抬起眸子,正見他走到遠處的太湖石屏前,喚人取過筆墨,挽袖便是一首七言。

筆下如走龍蛇,洋洋灑灑,見者皆驚奇,尤其是謝意,從未敢想藍軒竟有這樣的文采,目光落在那遒勁有力的字跡上,整個人都呆住了。

毓坤也有些發怔,劉萬金卻滿意極了,俯過身道:“有件事,鄙人想向公子打聽。”

這會藍軒遠遠站著,放下筆,便有捧著銅盆的家仆上前,奉水讓他淨手。

藍軒似乎並沒有注意到這邊,毓坤望著他的身影,隻聽劉萬金道:“還不知公子手下這位蕭掌櫃,生年幾何,可曾婚娶?”

這些事原本張管家已向她打聽了過了,這會劉萬金再問起來,毓坤自然知道,他是要順著這話提下麵的婚事。

雖如此,她仍是道:“二十有七,不曾……婚娶。”

就這會毓坤才發覺,雖然知道藍軒的生年,卻不知道他的生月生日,而這幾年在她身邊,他也從未過過生辰。

得了她親口確認,劉萬金真正放下心來,正色道:“鄙人膝下正有一女,年方二八,若是……”

毓坤怔怔聽著,卻見藍軒驀然回身,向這邊望了眼,正與她目光相接。之後他放下淨手的熱巾,喚過劉家那捧著珠寶匣子家仆來,從中拈出枝珠花握在手中,大步走了過來。

見他竟取了財物,劉萬金也愣了下,顯然並沒有料想到,原本要出口的話也被打斷了。

這會傅淵的目光也落在藍軒身上,不明白這原本是十拿九穩的事,竟叫他自己毀去了。

在場之人皆目不轉睛望著藍軒,不知下麵會如何發展。

隨著藍軒身影漸近,毓坤卻緊張起來,並不知他要做什麼。就在她忐忑這會,藍軒已停在身前,高大的身影緩緩落下來,被眾人注視著,毓坤很有些無措。

藍軒卻微微一笑,將挑出的那枝珠花放在她掌中。

這實是有些曖昧,眾目睽睽下,毓坤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漲紅著麵孔斥道:“這是做什麼?”

藍軒雲淡風輕道:“瞧著好看就拿了,東家收著罷,敢明兒送喜歡的姑娘。”

這話說得渾不在意,像是並沒有將方才贏的那兩回放在心上,話裡的意思又是以毓坤為主,顯然是未打算從她這兒辭了掌櫃的差事,另投劉家。

望見這樣的情景,在場之人無不惋惜,皆在心中想,恐怕這回,他與劉家的親事是做不得了。

藍軒雖用話將這事圓過去了,毓坤麵上卻有些發燙,不想叫人瞧出來什麼,她也不好再說話,隻是攥著那枝珠花,重又坐好。

這會兒她低下頭仔細瞧,方覺藍軒與她的是枝羊脂白玉雕刻的芙蓉花,細膩精致,花瓣栩栩如生。

藍軒將話說得明白,顯然是無意於這樁婚事,劉萬金麵上的表情不大好看,卻仍是不舍道:“所謂先成家,再立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