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想想剛剛那個姑娘一閃而過羞恥到極點似的臉,頓時有一種自己是不是壞了人家好事的罪惡感。
下一個節目就輪到她了,那姑娘趕緊晃晃腦袋,不去想這些,匆匆拉上簾子換衣服。
*
狼狽。
初梔從小到大,從沒覺得自己有這麼狼狽的時候。
她幾乎是落荒而逃,急匆匆地從更衣室出來,一路都深深埋著頭,不敢看周圍。
身邊全是亂糟糟的人聲,說話聲和笑鬨的聲音,後台嘈雜兒匆忙,她低垂著腦袋飛快地從人群中閃過。
她甚至覺得身邊的每一個人都看見了剛剛的那一幕,每一個人都在偷偷地打量著她,議論著她,說她竟然公共場所和一個男人偷偷躲在狹小的更衣室裡,說她不知羞。
他竟然就這麼丟下她,一個人走了。
就讓她一個人,他就這麼自己走掉了。
混蛋。
混蛋,討厭鬼,煩人精。
陸嘉珩這個王八蛋。
初梔咬緊了嘴唇,瞪大眼睛,努力壓下眼眶中泛起的酸澀。
回到話劇社的準備區,原辭剛好也剛回來,一看到她,連忙快走了兩步叫她。
初梔回過頭來,眼睛有一點點紅。
原辭本來不知道是要叫她說什麼的,此時看見她的表情就是一愣,連忙問道:“你怎麼了?”
初梔垂下頭去:“沒怎麼……”
原辭走近了一點,垂著頭看她:“到底怎麼了?”
初梔癟癟嘴,眼睛濕漉漉的,不知道為什麼,就覺得委屈。
好委屈。
她深吸口氣,搖搖頭,用指尖輕輕蹭了一下眼角,小心翼翼地防止蹭掉了妝,聲音低低弱弱的,有點啞:“沒什麼,就是有點擔心,我怕我演不好。”
原辭聞言,微微皺了下眉。
明顯沒太相信的樣子。
但是很快地,他眉心重新舒展開來,淺淺地對她笑了,露出小半顆虎牙:“姐姐彆怕,我帶著你呢。”
初梔快哭了,聲音都帶上了點哭腔,滿腔的情緒終於找到了一個合理的借口可以發泄出來了似的:“我隻演過盆栽……會不會拖後腿啊……”
原辭手忙腳亂,語無倫次:“盆栽好啊,盆栽多難演,誒,姐姐你千萬彆哭啊。”
接下來的一段時間裡,初梔始終坐在化妝台前沒動過。
之前給她化了妝的小姐姐跑過來給她補了被她吃的差不多的唇膏,又千叮嚀萬囑咐讓她千萬不要再咬嘴唇了。
初梔乖乖地應了,劇本攤開在麵前看了一會兒,手機微信提示音響起。
今天周五,下午校慶演出結束就放假了,是初父的微信,問她下午幾點結束,要不要來接她。
初梔回完消息,退出對話框,剛好看到下麵的那個人名。
陸嘉珩之前幾天也給她發了幾條微信,她都還沒有回,隻是讀完了就放在那裡了。
其實本來初梔都沒有再覺得生氣了。
她就是那種什麼都來得快去得也快的性格,雖然覺得陸嘉珩之前行為有一點過分,不太想理他,可是也都過了好幾天了,他給她打了好幾個電話,也發了信息。
但是這也是本來。
初梔看著那名字,用力地鼓了鼓腮幫子,點開來備注,輸入。
她氣鼓鼓地放下手機,重新開始看劇本。
看了幾分鐘,又拿過手機來,滑開解鎖,點出微信,加入黑名單。
再也不想理他了!
*
陸嘉珩回到前麵去的時候,程軼正哢嚓哢嚓吃著薯片。
台上小品剛剛退場,緊接著是民族舞,程軼斜歪著腦袋:“你這回來的正是時候啊。”
陸嘉珩唇角向下耷拉著,沒說話,重新窩回到位置裡,微微抬了抬眼,看向前麵台上的表演。
舞台上十幾個姑娘,輕盈靈巧如百靈鳥,伴隨著樂聲翩翩起舞,澄黃色大擺長裙上露出纖細腰肢和白皙的小腹。
程軼中肯評價道:“不愧是專業的,這身材比剛剛街舞的那群帶勁兒多了。”
陸嘉珩目光冷淡,沒什麼表情。
又過了兩個節目,才是話劇表演。
剛開始,程軼還在悠閒地吃著薯片,慢慢地,他覺得身邊的人氣壓越來越低,越來越低。
直到台上演到,騎士離店之際,執起女店主的手湊到唇邊,單膝下跪,承諾要娶她為妻。
“嘖。”
陸嘉珩低低地發出一聲。
他盯著台上一身銀甲的男人,眸光冷銳,充斥著的全是暗沉沉地煩躁和戾氣。
那麼怕被人看見和自己在一起。
卻和彆的男人相處的也很開心。
還有空曠的教室裡,小姑娘接起電話來,脆生生的那一句“學長。”
還有不知道什麼原因,莫名其妙就生氣了也還沒解決。
不僅沒解決,感覺好像還越來越糟糕了。
陸嘉珩隻覺得胸口堵著一口氣,煩的不行。
十幾分鐘後,話劇結束謝幕,他掏出手機來,點開對話框,垂眼飛快打字:【那麼喜歡騎士?】
他盯著那行字看了一會兒,刪掉了,又打:【就那麼討厭和我扯上關係?】
這句打完,也沒發。
沉默了一會兒,陸嘉珩仰起頭來,看著禮堂裡黑漆漆的天花板閉了閉眼,長長地,無奈地,認輸般地歎出一口氣來。
胸口堵著的那一團就好像被紮破了的氣球,砰地一聲破掉了,七零八落碎成好多塊,洋洋灑灑飄下來。
他重新垂頭,一字一字刪掉了,再次輸入:
【對不起。】
【對不起,我錯了。】
綠色的會話氣泡前瞬間彈出一個紅色的感歎號,伴隨著下麵一行黑色的小字。
【消息已發出,但被對方拒收了。】
陸嘉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