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家的家庭關係其實說簡單也簡單, 說複雜也複雜。
簡單的地方無非就是狗血爛一套, 常說電影電視劇都源於生活而高於生活, 有些時候狗血劇還真的不一定能高於生活。
陸嘉珩中考那年,陸泓聲資助了一個大學生。
姑娘愛學習,成績又好,名校大學生, 文靜漂亮。可惜家裡條件不好, 陸泓聲資助她,也就寄宿在他們家, 順便給陸嘉珩做了家教。
陸嘉珩從小就不是個好相處的小朋友, 而且那個時候正處於中二期。
剛開始,他對自己這個兼職家教是沒抱有什麼好感的, 結果相處下來, 發現她安安靜靜的, 倒也不討厭。
就這麼平安無事的相處了很長一段時間, 兩個人也就差了四五歲, 亦師亦友,又經常抬頭不見低頭見, 後來熟悉了, 關係甚至可以說是還挺好的。
後來, 陸嘉珩母親去世,這資助生兼職小家教也到了, 哭得梨花帶雨,哭得我見猶憐, 哭得跟麵前躺著的是她媽她媳婦兒一樣。
再然後,陸嘉珩休學,他母親百天忌日沒過,兼職小家教懷孕了,孩子八周大。
八周。
他母親屍骨未寒,他已經有了一個同父異母八周大的弟弟。
在她在她的葬禮上跪著哭的真情實意的時候。
上一位女主人百天忌日還沒過,陸家新的女主人已經光明正大的睡在了她的床上。
陸嘉珩想不明白陸泓聲到底有什麼可圖,值得一個甚至和他年齡相仿,未來無限可能的女孩子絞儘腦汁爬上他的床。
除了一副人模狗樣的皮囊,還有錢。
她還不如來勾引他呢。
不就是想要錢,他也有啊。
十六歲的少年第一次真切地意識到,人在欲望和金錢麵前,原來真的可以喪儘一切的良知與人性的。
從那以後,陸嘉珩日子過得一直有點荒唐。
陸老爺子年輕的時候雷厲風行太多年,到了晚年反而變得十分佛係,兒子眼界極窄,能力平庸,老爺子甚至已經做好了以後景恒不姓陸或者十年破產的準備了。
沒想到陸嘉珩突然像被人魂穿了一樣,主動提出要來公司。
陸老爺子還是很好奇,這個突然之間出現讓他孫子從一個天天醉生夢死就他媽知道炒股和玩的紈絝小混蛋變成現在這副樣子的小姑娘,到底是個什麼樣的神奇人物。
遠在中國南部的初梔打了三個噴嚏。
大年初二一過,初梔迫不及待地開始旁敲側擊問父母什麼時候回家。
她一年也見不到爺爺奶奶幾次,不敢當著她們的麵表現的太急切,生怕傷到了老人家的心,可是她坐立不安的樣子,每個人都看得出來。
初爺爺笑眯眯地:“我們小公主這是想家了。”
初奶奶笑眯眯地:“想什麼家啊,小梔也是大姑娘啦,不一定想的是家還是那個小男生呢。”
初父也笑眯眯地,十分傻白甜地深信不疑道:“不可能,媽,初梔說了,她沒男朋友。”
“……”
初梔心虛地垂下頭去,覺得十分對不起爸爸。
年初四,初梔和父母回了帝都。
小姑娘起了個大清早,坐了一上午的飛機,下了飛機人依然還生龍活虎地,一點都不累的樣子,回家放下東西連衣服都沒換,說要跟朋友出去玩,又跑出去了。
當天剛好周六,初梔蹬蹬蹬地跑上樓,按陸嘉珩家門鈴。
等了好一會兒,也沒等到裡麵的人開門。
初梔站在門口,翻出手機來,剛想給他打電話,裡麵門開了。
陸嘉珩站在門口,有點錯愕的看著她。
他穿著淺色線衫和休閒褲,高挺的鼻梁上架著個眼鏡,無框,一雙桃花眼藏在鏡片後麵,斂了絲輕佻,多了一點矜貴。
然而初梔的注意力顯然不在這裡,看視頻的時候就覺得他瘦了,此時這麼一看真人,比視頻裡還要瘦。
初梔癟了癟嘴,想到他大年三十還在辦公室裡吃泡麵,想到他之前說和父親不太好,母親也已經不在了,想到之前的那一巴掌和他複雜的家庭矛盾。
初梔鼻尖又酸了,她快步往前走了兩步,手臂張開環住他的腰,腦袋埋進他懷裡。
懷裡的小人緊緊地環著他的腰,陸嘉珩下意識將她抱住,垂眸,有點詫異:“什麼時候回來的?”
初梔鼻子抵著他柔軟的線衫蹭了蹭,聞著他身上熟悉的味道,答非所問:“陸嘉珩,我好想你。”
陸嘉珩喉結滾了滾,心底一片柔軟。
“我不在的這段時間,你便秘了沒有?”初梔繼續道。
陸嘉珩:“……”
初梔抬起頭來,手臂還抱著他的腰不放,仰著個小下巴,神情嚴肅:“你跟我說實話。”
“……”
陸嘉珩麵無表情地扣著她後腦把她小腦袋重新按進自己懷裡:“過個年你怎麼變這麼皮了?”
初梔也不掙,順勢重新黏上來,像個小狗似的一直往他懷裡鑽,鼻子蹭啊蹭,他好笑,揉了揉她的腦袋:“你乾什麼呢。”
初梔繼續蹭:“聞你的味道。”
陸嘉珩挑眉:“我什麼味道。”
“就是陸嘉珩味兒。”
“陸嘉珩味兒是什麼味兒。”
“就是陸嘉珩味兒呀,哎呀你怎麼這麼煩。”
兩個人疊在一起站在門口,像兩個二傻子一樣樂此不疲地味道來味道去,陸嘉珩輕笑了聲,半拖半抱著她把她弄進門裡,關上了房門。
初梔又抬起腦袋來,剛想說話,人定住了。
陸嘉珩身後,一個老人正背著手站在客廳裡看著他們。
初梔僵住了。
老人穿著一身淺色唐裝,料子看上去就價格不菲,上麵繡著精雅彆致的花紋。
整個人看起來精神抖擻,身子骨十分硬朗,此時正沒什麼表情的看著她,眼神銳利審視,像X光一樣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將她整個人掃了個遍。
初梔鬆了手,人想往後退,卻仍舊被陸嘉珩抱得緊緊的。
她不敢出聲,悄悄地戳了戳他硬邦邦的腹肌。
陸嘉珩才終於有了點反應,緩慢地放開她,轉過身來,平靜地介紹:“我爺爺。”
又轉過頭來,看向老人:“您孫媳婦兒。”
初梔:“……”
初梔:“????”
初梔:“?!?!?!”
初梔想立刻轉身開門,撒腿就跑。
她眼睛睜得大大的,緊張的渾身發僵,從頭到腳都在抖。
陸嘉珩注意到,輕輕牽起她冰涼的手。
初梔吞了吞口水,彈簧被折了下去一般突然低低鞠了個躬:“爺爺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