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才靠近她。
小姑娘沒那麼排斥他,若是被他自己給作弄沒了,那真是他活該了。
他什麼都不怕,就怕魏之杳不理他。
她心腸狠,說不搭理就不搭理了。
饒是魏之杳再壞脾氣,瞧著薛景呈這般態度也沒了脾氣。
“沒生氣。”魏之杳想了想,還是解釋,“算不上朋友,找他隻是做個了斷。”
儘管薛景呈不知兩人是什麼關係,可他喜歡魏之杳對旁人說了斷這個詞。
他輕輕哦了一聲,轉移話題,“給小崽子做了個窩,要去看看嗎?”
魏之杳想到上次撿小貓崽,點了點頭,“好。”
*
小貓崽已經沒有了一開始瘦弱,被人清洗過,也沒那麼臟兮兮,蜷縮在窩裡睡很香甜。
還挺可愛。
魏之杳忍不住點了下它粉色鼻子,小貓崽皺皺鼻子,又繼續睡了。
“它有名字了嗎?”
“沒。”薛景呈俯下身看她,低笑,“要不你給取一個?”
魏之杳想了想,“大黃怎麼樣?”
薛景呈:“………”
他輕咳了兩聲,笑著讚歎,“杳杳取名字好極了。”
幾個丫鬟:“………”
“姑娘取名字怎麼像個狗名。”春花忍不住笑,“我記得小時隔壁家就養了條小黃狗,名字就叫大黃。”
幾個丫鬟沒忍住噗嗤笑出來。
魏之杳沒好氣白她一眼,“那你來取。”
“我可不敢取。”春花連忙擺手,笑嘻嘻道:“這是您貓,名字啊就該您來取才是。”
魏之杳對取名字這一點實在沒什麼天賦,仰頭看向薛景呈。
薛景呈隨口道:“就叫球球吧。”
球球…
魏之杳想了想大黃這個名字心虛沒有反駁。
行吧,反正比她好。
魏之杳又低頭逗弄了會兒小貓崽,簡單淨了手,“姐姐呢?”
“沒回來。”薛景呈目光落在她纖白十指上,眸色暗了暗,“想吃些什麼?”
魏之杳想到上次吃糕點,有些饞了。
她挺直腰板,矜持回了一句:“都可以吧。”
薛景呈眼裡帶了笑,啞聲說:“好。”
過了會兒,丫鬟上了幾碟點心,做細致好看。
魏之杳杏眼亮了亮,都是她愛吃點心。
她吃著點心,忽然聽見園子裡一陣壓抑不住吵鬨,伴隨著瓷器摔碎聲音。
“誰讓你回來?”
“你回來做什麼,氣死我這個老婆子嗎?”
“薛家臉都被你一人丟儘了,傳了出去,隻怕要笑掉世人大牙。”
“你給我滾!滾遠點!”
“鎮北王府沒你這樣人,你立刻就滾!”
許是亭子離近,聽一清二楚。
魏之杳聽出那人聲音,是當日在園中設宴榮安老太妃。
可那日聽見榮安老太妃聲音分明是個和藹老人,眼下卻滿是怨恨和戾氣。
薛景呈蹙了蹙眉,起身,“你等我會兒。”
魏之杳點點頭,捧著茶水喝。
*
“祖母,您想鬨成什麼樣?”薛景呈走進來,將地上跪伏女子摻起來,嗓音微冷,“她是我姐。”
“你沒這樣姐姐!”榮安老太妃滿臉怒氣,恨不得將茶杯砸她身上,咬牙切齒道:“真是個不知羞恥賤蹄子!”
怎麼就生了這麼個外孫女。
不知禮數、不知羞恥,薛家臉都被她一人給丟儘了。
“祖母這般厭我?”薛錦意問,瞧見她滿是怒意臉龐,一下子都明白了,輕笑,“那我日後便不回來了。”
幼時,老太太常抱著她,誇她懂事乖巧,再大了些,誇她漂亮,說她是她驕傲。
她信了。
如今看來,祖母說寵愛,大抵便是寵那種聽話孩子罷。
不聽話人自然也不得她喜歡,比如她。
“不回來最好。”榮安老太妃一臉厭惡,冷喝道:“你一回來,家裡都被你弄雞飛狗跳。”
“好好待在那裡,為什麼又想著回來?”
“你是生怕人不知道你是我們薛家女兒?”
“夠了。”薛景呈打斷她,沉聲道:“你知曉姐姐過是什麼日子嗎?”
“她活該!”榮安老太妃隻要一想到便覺得氣血上湧,“若不是她做了下賤事,怎會…”
說到這,她似乎再也說不下去了。
“你趁早滾回去!這不是你待地方,鎮北王府也不是你家!”
榮安老太妃丟下這一句便讓人攙扶著離開了。
薛景呈扶著薛錦意坐到椅子上。
薛錦意搖搖頭,“不礙事。”
她身子嬌嫩,剛剛那般跪伏膝蓋已是一片紅腫,裙上也被潑了茶水,狼狽不堪。
不過在弟弟麵前,她還是裝做若無其事模樣。
“你少搭理她。”薛景呈坐到了她對麵,懶洋洋道:“年紀大了便容易胡言亂語。”
薛錦意被他逗笑了,“謝謝。”
“謝什麼?”薛景呈雙手撐著腦袋,漫不經心笑了,“我不是你弟弟?”
薛錦意輕嗯了一聲。
是啊,也就隻有弟弟,不管旁人說有多難聽,他都不信。
她沒必要再對祖母抱有期待,她已經不是小時候那個疼她祖母了。
那種難聽話,她都沒想到會從自己祖母嘴裡聽到。
啊不對,是外祖母,隻是念慣了便稱祖母,實際上,宮裡那位太皇太後才是她們祖母。
“你怎麼來了?”
薛景呈嘖了一聲,慢吞吞道:“外祖母嚷厲害,把小姑娘嚇一跳。”
薛錦意對那個小姑娘很有好感,眼眸亮了亮,“姣姣也來了?”
“嗯。”
“我去見見。”
“換身衣裳吧。”薛景呈頓了頓,“小姑娘聰明著呢,你這樣子像挨了打。”
“好。”
魏之杳等了半天沒等到薛景呈。
幾塊糕點下肚便有些渴了,她給自己灌了大杯水,帶著春花秋月往小貓崽球球那去了。
球球已經睡醒了,丫鬟們喂了吃後便又縮回了窩裡。
懶得很,一動不想動。
魏之杳捏了捏它身子,球球性情溫順,蹭了蹭她便翻了身子露出肚皮。
全無半點高冷。
“你是安陽家姣姣吧?”
魏之杳回過頭,榮安老太妃在丫鬟攙扶下停住了腳步,笑容慈祥。
若是沒聽到今天話,或許她還以為榮安老太妃是一個和善慈祥老太太。
可聽到了,她便很難將兩人聯係到一起。
魏之杳回了神,應了聲是,“老太妃。”
“來找景呈?”榮安老太妃笑著點了點頭,不待她反駁便笑著道:“你們倆是極配。”
這話魏之杳沒法接,隻淡淡笑了聲。
她甚至在想,若是自己母親不是安陽縣主,外祖母不是昭陽大長公主,她態度會不會變化。
榮安老太妃先前氣不輕,本就乏了,又和她說了幾句便去休息了。
薛景呈費了一番功夫才找到她,“怎麼跑這了。”
“來看球球。”魏之杳抱著軟乎乎球球,想了想道:“方才我遇到榮安老太妃了。”
“她沒有…”薛景呈下意識脫口而出,可又想到什麼,輕笑,“也是,她也不敢訓你。”
昭陽大長公主可比他外祖母要厲害多,外祖母怎敢傷她?
一個不好,昭陽大長公主是能殺來鎮北王府人。
這天底下,唯一能鎮住她恐怕隻有當今那位太皇太後。
他嫡親祖母。
“姐姐要見你。”薛景呈也伸手戳了戳球球,詢問:“去嗎?”
若不去,他便回絕了。
“去。”魏之杳嗯了一聲,杏眼彎了彎,“我還挺喜歡姐姐。”
薛景呈挑眉,“不喜歡我?”
話一出口,他便察覺到失言,好在小姑娘隻抿唇笑笑沒說話。
想到這,薛景呈心中又是一陣胸悶。
他也不算差,怎麼偏生她就瞧不上。
薛景呈領著她很快到了亭子裡。
薛錦意懶懶倚在欄杆處看花,她身形纖瘦,攏了一層明黃輕紗羅裙,手裡撚了朵海棠,豔麗顏色映襯她眉眼惑人。
她這個時候是最美年紀,將出色容貌展現淋漓儘致。
魏之杳有一瞬出神。
她很美,和母親比也差不到哪去。
隻是兩人是不同美,一個清麗,一個豔麗。
可偏生,這樣一個美人在京中沒有半點風聲。
真是稀奇了。
也不知鎮北王府使了什麼手段。
“姐姐。”魏之杳收了心思,順勢坐在了她身旁,“您在賞花嗎?”
小姑娘毫不掩飾喜歡讓薛錦意彎了彎唇,她點點頭,“嗯。”
“這個送你。”薛錦意似才想到,從邊上拿出個首飾盒,“喜歡嗎。”
首飾盒裡躺著一個緋紅玉鐲,是極為難得紅翡,豔紅顏色似鮮血,沁著玉色,漂亮極了。
魏之杳呆了下。
怎麼都喜歡送玉鐲,見麵送玉鐲是習慣嗎?
她自己有一對玉鐲,生辰時哥哥又送了一隻,前些日子鎮國公府楊老夫人也送了一隻。
現如今,又要多一隻嗎?
魏之杳收了思緒,仔細打量著玉鐲,越看越能看出玉鐲珍貴來。
這麼一來,她便更不能要了。
“這麼貴重東西姐姐還是收回去罷。”魏之杳將首飾盒往前推了推,笑嘻嘻道:“我戴這些純屬浪費。”
薛錦意視線落在她手腕處。
小姑娘手腕又細又白,套著個翠綠鐲子,襯得她嬌貴動人。
“戴著罷。”薛錦意將鐲子拿出來套在了她腕上,映著瑩白膚色,漂亮極了。
魏之杳有些為難,偏頭去望薛景呈。
男人倚著欄杆,嗓音裡帶著幾分低笑,“她給你收著便是,一個鐲子而已。”
魏之杳想了想還是將鐲子收下了。
下次再還罷。
她在心底歎了口氣,仰頭笑,“謝謝姐姐。”
薛錦意揉揉她腦袋沒說話。
她很喜歡魏之杳。
喜歡小姑娘眼裡涉世未深乾淨,喜歡小姑娘明媚爛漫笑,喜歡小姑娘肆意放縱自由。
從她身上,她能找到自己曾經模樣。
那是她一直向往,卻奢求不來。
從遇見他那一天起,注定了她這輩子都與光明背道而馳。
薛錦意陪著小姑娘說了很多話。
“小姐。”一個丫鬟急匆匆走來,附在她耳邊說了句。
薛錦意臉色一變,起身,“我可能要先回去了。”
薛景呈皺了皺眉,“這才幾日。”
薛錦意勉強笑了笑,衝著魏之杳道:“下次見了,再給你帶些點心吃。”
魏之杳嗯了一聲,“好。”
薛錦意在丫鬟帶領下急匆匆往後院走。
後院外停著一輛馬車。
她身子僵了僵,步伐也慢了些,在丫鬟攙扶下上了馬車,四周人恭敬垂首,沒有一人抬頭。
“阿姐不想我?”
一雙修長白皙手從馬車裡伸了出來,勾著她腰肢將她帶進懷裡,男人低笑,灼熱氣息噴灑在她頸間,嗓音沙啞低沉,“阿姐再離開我,我就真要生氣了。”
修長手指捏住她下頜,男人俯下身精準覆上她紅唇,“阿姐乖。”
“不準離開我,半步也不許!”
*
薛錦意走了,魏之杳在鎮北王府也沒什麼好呆,帶著春花秋月回了昭陽大長公主府。
臨走前,薛景呈又遞來一盒糕點。
魏之杳想了想還是沒舍得拒絕,道了聲謝往回走。
他生辰快到了,她琢磨著給他買件壽禮,也不知他會想要些什麼。
魏之杳在腦海中想,發覺自己對他好像沒有半點了解。
她不清楚他喜好,自然也不清楚他會想要什麼。
晚間,魏之杳和溫氏提到這件事。
溫氏倒是想到另一件事,“再過些日子,是舅母生辰,宮裡應該會設宴,屆時你也要參加。”
舅奶奶…也就是那位太皇太後。
魏之杳心裡想著就有幾分抵觸。
她很少去宮裡,即便她和宮裡都有著一些血緣關係。
但她不愛宮裡繁瑣規矩,生怕一不小心闖了禍。
溫氏想著又叮囑:“宮裡規矩重,這些日子你就在府上學習禮儀,我會讓母親去宮裡請教習嬤嬤來教導你。”
魏之杳麵色發苦,可看著她神色認真也隻好打起精神。
“是。”
*
鎮國公府
路時昌才從宮裡回來,便被母親叫到了房裡。
“你且看看這裡可有你喜歡?”楊老夫人為了兒子事也是操碎了心,將一疊冊子遞給他,“這裡頭都是京都一些名媛千金,我特意讓人整理了一份。”
路時昌愣了下,接過翻了翻,沒找到他想要那個人。
“母親,這些年紀都太小了。”他歎口氣,也不好說太明白,“這些人都和嘉許差不多大小,有甚至比他還小,我若娶回來,您想過嘉許該如何自處嗎?”
父親娶了個繼母,比兒子年紀還小,傳了出去不知該被人編排成什麼樣。
楊老夫人愣了下,皺皺眉頭。
這確實是個問題。
他們鎮國公府還是要臉麵,若是因為這些被人編排,她都沒臉去列祖列宗。
楊老夫人想了想,把玩著佛珠輕歎了口氣,“那…你總不能一直不娶親。”
自從張氏去世後,鎮國公府主母位置便空懸了十年。
不娶妻也就算了,她每次提納妾事也都被他以嘉許年幼給搪塞過去了。
旁人不知,可她心裡門清,那張氏分明是耍了手段才跟他睡到一張塌上。
他怎麼可能對她深情?
當時,他都恨不得弄死張氏,若不是她懷著肚子隻怕沒好果子吃。
可他這十年舉動,縱然是楊老夫人這個做母親也摸不透她心思。
難不成,真是日.久生情?
“我自然娶。”路時昌笑容淡淡,從容道:“母親看與我年紀相差無幾便是,也不會讓人說了閒話。”
“不成!”楊老夫人一口反駁,搖頭道:“你是鎮國公,怎麼能娶那些老姑娘。”
在大夏,這個年紀嫁不出去都是老姑娘。
尋常人家娶了沒什麼,可鎮國公府若是讓個老姑娘做主母,隻怕會笑掉京都那些名門望族大牙。
路時昌按了按眉心,徑直道:“不是那些老姑娘,母親也見過。”
“安陽?”這下楊老夫人反應過來了,敢情他繞了半天是為了這個,難怪突然提起娶親。
安陽品性相貌放眼京都,有幾人能比?
他兒子動心也實屬正常。
楊老夫人笑著問:“可是因為前些日子在寶山寺見了一麵?”
“不是。”路時昌搖搖頭,聲音沉穩冷靜,“很多年前,便動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