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天成睨了慕容鳶一眼,流露出上位者的威壓:“但是,牧之,他到底是誰?”
江予懷輕聲道:“一位信得過的故人。”
“好,你既然這樣說,我也就不多問。”
江天成抿了抿唇:“隻是賑糧不夠,肯定有人從中謀利,你在戰場呆慣了,不知道朝堂之上看不見的刀槍才最難擋。”
“我知道,但豈是賑糧有短缺,國庫不是也日益吃緊嗎?”
一聽到救命之糧都膽敢被貪圖,江予懷的眼中涼意更甚,“若是真的任由那些蠹蟲肆意妄為,隻怕這大廈終會傾塌。那時你我再如何挽救,也無濟於事了。”
國庫賬目上的虧空已不是一日兩日,其中一部分用來供養皇帝和宗親私欲,一部分中飽無數人的私囊,大梁徒有金玉之表,但早已敗絮其中了。
“我知你意已決,但我還要多嘴,就算你查到了什麼首尾,如果沒有確切的證據,還是不能打草驚蛇。”
江天成幽幽歎了一口氣,“畢竟《光熙大誥》已經施行了數月,想要審訊官員已經不是那麼容易的事情了。”
聽到《光熙大誥》,慕容鳶的眼皮像是被針紮了似的輕眨幾下。
此典由錢東旭主撰,她昨天夜裡也看過。
初意是遏製官員濫權的勢頭,可惜那些限製官員擅斷的程序法因為“效率遲滯”而能任意省略,但要審訊逮捕官員的程序卻日益嚴苛,以下告上、庶人告官還要處之鞭刑。
“我知道,糧賬還在劉倉司那,等清醮結束我親自比對……”
江予懷話說一半,門外突然響起了一道人聲。
“殿下,渡安法師叫我來送明日的青詞,請殿下過目。”
還在思考的慕容鳶猛地被人一拽,卻見拎著她的正是江予懷。
他長臂一攬,正好把周遭的帷幕都扯了過來,層疊成帳,擋在二人身前。
周身都罩著男人身上清淡的皂角水的味道,她的胳膊有些不適,不免往後輕輕掙了掙,身後的大手卻用了幾分力,讓她動彈不得。
“彆動。”
慕容鳶冷靜下來,倒是不再掙紮了,眼見著身後的人鬆開了對她的禁錮。
她適時回頭望去,卻看見向來冷靜的江予懷眼神有些閃躲,耳根子飛上兩縷怪異的潮紅。
不好!
慕容鳶連忙扯下他腰間的香囊,可勁往他鼻尖上湊,直到他一把按下她的手,目光恢複了尋常冷靜的模樣。
她鬆了口氣,之前險些忘記他是靠著香囊的香氣與她維持著平衡,可能是方才離得太近,打破了這層微妙的平衡,又激起了他恐女的症結。
江天成見他們藏好,才揚聲道:“進來。”
一個身著灰藍色僧袍的沙彌低著頭進來了,手裡捧著一個匣子,上頭盛著金紙。
二人隔著帷幕看去,燭影跳動,隻見江天成展開青詞正覽閱時,沙彌麵色一變,忽地從袖中掏出一把亮堂堂的刀來。
不等慕容鳶反應過來,江予懷一揚帷幕,漫天飛紗。
隻見他縱身一躍,和小沙彌搏鬥起來,不過幾招,他已經將其刀刃反轉,將那人挾住。
江天成大步走上前去,扯著沙彌的領子逼問道:“是誰指使你來的?”
“娘娘,小的不能再效忠你了……”
沙彌說完,橫下心挺著脖頸往刀上一撞,飛起的鮮血濺到帷幕上。
江予懷一時失神鬆手,他便踉踉蹌蹌地晃到帷幕前,跌下去時恰好刀破紗幔。
濃烈的血腥氣在房間裡炸開,紅刃離慕容鳶不過兩寸,甚至她的耳畔仿佛還回響著裂帛的聲音。
她三步並作兩部地繞開帷幕,扶著柱子不住地乾嘔。
江予懷正想著她第一次見這種場景難免害怕時,卻見她淡淡地用袖子擦去嘴角的酸水,緩緩站起身來,小臉雖然還是白著,卻不見一點懼色。
“他不是沙彌。”慕容鳶忍著惡心,指著躺在地上死不瞑目的沙彌道,“他的頭上有巾痕。”
出家需要剃度,隻有凡子才要束發。
當然,扮作沙彌也是混入清醮會的一個不錯的障眼法。
江予懷邊用帕子擦拭著手上的血跡邊道:“他雖然一時鑽了空子,但是武功並不好,而且皇兄也會些功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