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虛子的笑容頓住了,他目光幽幽地看向遠方, 突然長歎一聲說:“師門不幸, 我這次去泰國, 才知道我那不肖的師弟,居然在東南亞成了毒王。”
“毒王?”睿哥兒顯然誤會了,他猜測說:“師父,是不是販.毒啊?”
淩虛子搖著頭說:“不是,東南亞有很多降頭師,毒王的意思, 就是降頭師裡麵最厲害的那個。他不光給人下降頭, 他還把嬰兒活活做成小鬼, 乾儘了喪儘天良的事兒。”
他眼瞅著睿哥兒說:“你師祖要是還活著,估計能被氣死第二回。”
門派裡的事兒, 睿哥兒大概都有聽說過, 他關切地問:“師父,那你是不是被他傷害的呀?”
“不, ”淩虛子的臉上, 快速地閃過一絲陰霾, 他的聲音也轉為了低沉:“我到了泰國以後, 並沒有貿然出手,而是多方去打探, 弄清楚他的勢力,最後把他和他手下那些孽障,都給清除乾淨了。”
看得出來, 事情的經過必定是危險重重,儘管淩虛子說得輕巧,可他那眼中的滄桑,瞞不過睿哥兒。
睿哥兒若有所思地說:“怪不得你去那麼久呢,想必毒王他很厲害,師父,你真不容易。”
淩虛子也承認:“是不容易,最後我還是把他們都消滅了,就是漏算掉一個,才導致我被人暗算。”
睿哥兒連忙追問:“是誰?”
淩虛子歎著氣說:“是我師弟他女兒,我的師侄女兒,不過她並不認。也罷,我殺了她爹,人家是該恨我。”
他清理門戶的時候,這個師侄女兒並不在泰國,等他去香港見老朋友,對方策劃出了一手好戲,就等著他上鉤呢。
那天他本來打算給睿哥兒買個禮物,就找到一家金表行,沒想到剛走到門外,就遇上了搶劫。
一個四十多歲的女人被人挾持住了,當時現場就隻有他能救人,他能不救麼?
淩虛子就出手,把劫匪打跑了,救了那女的,對方要感謝他,他也沒有多想,還和人家出去吃飯,這一吃,就吃出禍來了。
他回憶起當時她說過的話:前輩,你在中國那麼多年,為什麼臨到老了,卻跑到香港來?
現在想想,人家根本就是有備而來。
也怪他沒有調查清楚,這個師侄女兒,壓根長得和他師弟一點兒不像,他當時也沒有認出來,還吃了人家的宴請,可能那些飯菜裡,就有她下的蠱毒。
“師父,師父,你在想什麼呢?”睿哥兒看他半天不說話,忍不住在他麵前揮了揮手。
他催促道:“你還沒有告訴我,師叔他女兒是怎麼暗算你的?”
淩虛子老臉一紅,他行走江湖大半輩子,居然在陰溝裡翻了船,真是丟了老江湖的臉,也不好意思在睿哥兒麵前提起了。
他避開這個話題,轉移睿哥兒的注意力說:“我身上的蠱毒已經被殺死,這種蠱很霸道,子蠱死了,母蠱也會反噬,她應該沒命了。這樁爛事兒,到我這裡總算了結了,以後啊,本派再也沒有叛徒。”
睿哥兒鬆了一口氣說:“師父,你這麼說我就放心了,我就怕那個妖女再來害你。”
淩虛子努力地挽尊說:“你操心過了,我那是沒有準備,才會中了人家的暗算。我要是有防備,十個她,也傷不了我。”
睿哥兒並不怎麼相信,那躺在床上半死不活的人兒,他可記得清清楚楚呢。
淩虛子似乎看穿了他的小心思,懊惱地說:“我不在這段時間,你都乾什麼去了?”
睿哥兒就笑眯眯地講:“師父,我每天都記得練功,我不光練心法,我還練武功,最近已經能感覺到意了,讓我對付十個八個人,估計都沒有問題。”
“哼,十個八個?”淩虛子很有些不屑,他鄙夷地說:“你的要求就這麼低?看來我不在,你懈怠了,等為師好好給你磨煉磨煉。”
睿哥兒並不接他的茬,他繼續講:“我還拿了觀裡的香火錢,給我們村兒建了一所高中,已經把錢花得差不多了。”
淩虛子擺了擺手,很不在意地說:“那沒事兒,都是小錢,我這回清理了門戶,把祖師爺丟的東西都拿回來了,還連本帶利。等哪天有空,我就讓人從香港給我發過來,臭小子,真是便宜你了。”
這話睿哥兒可不認了,他翹起下巴,說得可得意了:“師父,那咋是便宜我呢?我可是靈寶派第四十代掌門,那些東西,本來就是要傳給我的。沒有我,你生病了,連個照顧你的人都沒有。”
“臭小子,說你胖,你還喘上了。”淩虛子笑罵著他,他伸出手想去打睿哥兒,沒想到居然被他靈巧地躲開了。
淩虛子望著落空的手,挑眉說:“哎呦,武功有進步嘛。走,跟為師到後山去,為師要檢驗檢驗。”
“還是等到下午。”
睿哥兒並沒有動身,他解釋說:“師父,我待會兒還要去上學,你要沒什麼事兒,我就先回去了。”
“慢著,為師跟你一起去。”
淩虛子從矮榻上下來,一邊穿鞋一邊說:“你那學校花了我那麼多錢,我得親眼去瞧瞧,看你這小子有沒有浪費我的錢。”
睿哥兒很不雅地翻了個白眼兒,擺出一副賴皮樣兒說:“去唄,我還怕你看不成?”
他看上去很皮,其實是在逗他師父發笑呢。
淩虛子也明白這一點,所以他嘴裡笑罵著他,卻始終不舍得打,這麼好的徒弟,萬一要是打壞了,以後誰來管他?
他跟著睿哥兒一齊下山,晌午已經過去了,村莊裡又熱鬨了起來,特彆是通往學校的那條路,熙熙攘攘,都是趕著去上課的學生。
這些學生,大多數都沒有見過淩虛子,並不知道他是山上真龍觀的觀主,而且還是這個學校主要的捐資人。
他們好奇地瞅著這個奇怪的道士,尤其是在看到他和睿哥兒走在一起。
“呦嘿,那不是你們班的張思睿麼?他怎麼跟個道士混在一塊了?”
人群中,有那認識睿哥兒的人,就向身邊的同學嘀咕起來。
那個同學走過來打探說:“思睿,這位是誰呀?”
睿哥兒很平靜地介紹:“是我師父,我們學校的董事長。”
“嘶!”那些聽到這句話的人,全都倒抽了一口涼氣。
我滴個乖乖,原來這個老道士,居然就是他們學校裡,傳說中的那位捐資人啊,都已經開學小一年了,他還從來沒有出現過,隻掛了個董事長的名頭,這麼說來,他就是淩虛子了。
這位同學很會來事兒,他立刻就點頭問好說:“董事長好,你們這是要去哪兒啊?”
淩虛子笑得很和藹,他撫著長須說:“去找你們校長,你們快回去上課,我自己去就行。”
儘管他這麼說了,睿哥兒還是堅持把他送到校長室,才自己跑去上學。
跟在他們後麵的那些學生,在親眼看見他們倆走進校長室以後,回去就在班級裡傳播開了。
哎呦喂,那個傳說中的大善人,他們學校的董事長,終於出現啦!
“真的麼?我聽說咱們學校,是一個世外高人建的,花了很多錢。”
“可不是,董事長他是個道士,胡須留得老長了。”
最開始說話的那個男同學,在自己胸前比劃著,示意董事長的胡須有這麼長,然後他說:“傳說果然沒有騙咱們,真的是一位世外高人呢,我瞅著像神仙似的。”
旁邊的同學也點頭了,他們讚歎地說:“咱們在學校讀書,學費比外麵那些高中便宜多了,食堂的夥食也很便宜,他們這個村子的人,還能進來讀,董事長他真是大善人呐。”
“是啊,還有獎學金呢,咱們好好學,下學期我一定要拿獎學金。”那個男同學說得格外勵誌。
睿哥兒當初要建這所高中,難度特彆大,審批也非常困難,教育局壓根就批不下來,走公立那是不可能的。
最後找了無數種關係,求爺爺告奶奶,才終於拿到一個民辦普通高中的牌照,總算是把學校建起來了。
也因此,桃源高中除了有校長以外,還有校董會。
校董裡有淩虛子,還有桃源村的合作社,以及村子裡那些大小工廠的頭兒,比如馮老頭和張老頭,就是其中的兩名校董。
這學校是全村人花錢建起來的,當然最好的福利,要留給村子裡的娃娃。他們在這兒上學不用花錢,吃飯住宿也不要錢。
要是成績好,每個學期還有各種獎學金可以拿,除了校董會的特彆獎學金,還有各家工廠讚助的獎學金。
因為獎學金非常豐厚,還意外地吸引來不少優秀的學生,他們要念高中,家裡沒有錢,隻有桃源高中願意接收他們,還給減免了許多費用,算是兩相歡喜的結果。
淩虛子從校長室走出來,臉上的模樣兒挺滿意。
沒想到那個臭小子,不聲不響地就乾出了這麼大件事兒,真不愧是他淩虛子的徒弟,果然有他這個師父的風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