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爭就此停止了。”
“從此以後。”
“從此以後,再也沒有人會覬覦你的眼睛。”
“……我會保護好你。”
那個人對她做出了一遍又一遍的承諾。
但是她卻對他眼中複雜的情緒一無所知,她像是回到了那個懵懂無知的孩子的狀態,趴在他的懷中,坐在他的肩頭,享受著來自宇智波斑的珍視和真心實意的縱容。
確實如此,什麼也不知道的笨蛋才是最幸福的。
她揪著手中長長炸炸的刺蝟毛給他梳小辮子,對他口中“莫名其妙”的話語,嗯嗯的回應著。
然後她又聽到宇智波斑詢問她,之後想要做什麼?
宇智波鳶不想回想起滅族的夜晚,不想回憶起鮮血淋漓的往事,她像膽小鬼一樣蜷縮起來,像作繭自縛一般逃避起來,然後小小聲的回答:“想要和斑在一起。”
她不明白為何自己會這樣依賴麵前的大哥哥,這個大哥哥也無條件的關愛甚至縱容著她。
但是,毋庸置疑的,就算是一無所知的狀態,“宇智波斑”依舊成為了對於她而言非常非常重要的人。
所以她回答,想要和斑在一起。
“如果我要創造出一個沒有戰爭的世界。”宇智波斑又問她:“如果要因此離開木葉完成大業,如果除了我以外沒有任何一個宇智波族人願意跟我離開,你會如何?”
“我會和斑在一起。”
少女的眼睛睜的很大,執拗的回答道。
宇智波斑回望著她,良久,沒什麼表情的麵龐上終於浮現了一絲笑意。
宇智波一族的確沒有任何人相信他所謂的在石板上看到的真相,也沒有人願意離開這個名為木葉的新的國家。
他們害怕啊,害怕無休無止的戰爭,終於遠離了這一切此刻居然要重新開始。
他們無法理解,不相信,又或者說不敢相信,不敢相信宇智波斑所說的一切。
宇智波斑想,他們在害怕自己。
他的每一個族人都在害怕自己,看著宇智波斑的眼神就像看到一個因為弟弟的死亡徹底魔怔,依舊沉溺於戰爭伺機報複千手一族,甚至想將他們這些宇智波重新拉下水的惡鬼。
他一心想要保護的族人,全都在害怕他。
再也沒有人願意相信他的話,沒有族人跟在他的身後願意與他一起成就大業。
“你害怕我嗎?鳶?”
他詢問麵前的少女。
她正在將手中的枝條編成花環,聞言抬起頭來,望著他搖了搖頭。
“斑,一點也不可怕。”
“你願意和我一起離開嗎?”
然後她點了點頭,用伸出手抱緊他的動作證明了自己的想法。
宇智波斑摸了摸她的頭,沉默了很久。
然後在某一天夜晚悄無聲息的離開了木葉,沒有帶上宇智波鳶。
他有留下一封信給柱間,全篇隻字未提自己離開的理由,也並對對他們背道而馳的觀念做任何解釋,隻是讓好友絕對絕對要保護好宇智波鳶。
木葉對於這個孩子而言,才是此刻全忍界最為安全的居所。
但是在宇智波斑離開之後,這個原本有些靦腆,內向,羞怯的小小少女,難得展現出了可以稱得上暴躁的一麵。
她一次次的嘗試離開這裡,白天跑,夜裡跑,爬樹翻牆走後門,最後總被巡視的忍者又或者千手扉間捉回來,她像一隻炸毛的貓被扉間拎在手上張牙舞爪,一副現在立刻馬上將她放下來,她要和扉間決一死戰的架勢。
千手柱間望著被拎到他辦公室的少女,頭疼無比。
“鳶。”柱間好言好語相勸:“斑說過了,讓我保護好你,他……”
“我要去找斑。”少女一點都不想聽他的好言好語:“斑離開這裡了,我要去找他,沒有斑在的地方我不想在這裡,我想在斑的身邊。”
眼角泛著淚光,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吧嗒吧嗒往下流淌,可憐兮兮的少女站在柱間的麵前,有些孩子氣的嚎啕大哭起來。
不管怎麼跑都跑不掉啊。
因為她太弱小了,所以斑不想把她帶在身邊嗎?
什麼想要保護她所以留她在木葉的理由她根本就不想聽,她隻想和斑在一起。
柱間並不會應付一言不合哭泣流淚的少女,手足無措的模樣相較應付摯友時有過之而無不及。
在宇智波鳶又一次嘗試離開木葉時,再也沒有人攔著她。
相反,一路上都有人暗中保護著她,餓了會發現地上有剛死掉的山雞野兔,困了會找到一個沒有任何野獸的洞窟,有誰將這個又堅強又弱小的孩子送到了很遠很遠的地方。
又過了相當久的時間,灰撲撲的宇智波鳶終於找到了風塵仆仆的宇智波斑。
她激動的撲上前,在他稍顯震驚的目光中,大聲宣布:“找到你了!”
其實單單靠她的一己之力,根本不可能找到這裡。
宇智波斑望著她,不知道到底應該抱著老父親看女兒的心態,還是貓主人看貓的心態,最後非常非常非常無奈的擁她入懷。
“跟著我,會很辛苦。”
“不怕。”
“會是一條困難的路。”
“我不怕。”
“沒有斑的地方太可怕了。”她垂下眼,把這段時間積攢的委屈一股腦的控訴出來,期間話語中至少出現了十來次“卑劣的千手扉間”,“可惡的千手扉間”。
這讓宇智波斑有點好笑。
“你願意相信我?”
良久之後,宇智波斑詢問她。
宇智波鳶用力的點了點頭:“不管是真的還是假的,隻要是斑的決定,我就相信。”
宇智波斑扶額:“……不是假的。”
“嗯嗯,不是假的!”
“我會創造出一個,真正意義上沒有戰爭的世界。”
“那,我要待在斑創造出的那個世界裡。”
她望著他的眼裡似是有光:“約好了!”
“……約好了。”
她伸出自己的小指,和宇智波斑勾了勾。
“拉勾拉勾,說謊的人要吞一千根千本。”
在那個時候,沒有人知道石碑的一切早已經被篡改,宇智波斑所選擇的道路,從一開始就是錯誤的道路方向,錯誤的所謂大義,一股腦的走過去,無異於飲鴆止渴。
但宇智波鳶確實度過了一段非常非常愉快的流浪生涯。
她跟著宇智波斑走過這個世界的每一個角落。
有的地方白雪皚皚,有的地方風沙彌漫烈日炎炎,有的地方一年四季都籠罩在濃霧之中,有的地方一年四季都在下著雨,還有的地方,人們都居住在修建於懸崖峭壁上的房子裡。
她在最寒冷的地方趴在他的懷裡被毛絨絨的衣服裹的嚴嚴實實,她在懸崖峭壁上打著盹待在宇智波斑的背上,她在森林裡像靈動的小鹿一樣蹦來蹦去,抱著小野豬激動的告訴宇智波斑這個好可愛我們來養它,然後被人家憤怒的爸媽找上門,宇智波斑讓它們一家人走的整整齊齊。
嗯,那天的烤豬肉很香。
他們走過了那樣多的地方,而在那個時候,宇智波鳶切身經曆和體驗,一點點的意識到了戰爭的殘酷所在。
像千手一族和宇智波一族握手言和的例子少之又少,反觀戰亂無休無止的氏族數不勝數,如果離開了宇智波斑,宇智波鳶隨時可能會在這個暗潮洶湧,凶險無比的世界喪命,命都沒有了,更沒有心思去霧裡看花,沙漠看雪。
他們走過了那樣多的地方,森林,大漠,高山,一望無垠的海洋。
他們也看過了那樣多的人。
看到戰場上將自己藏在敵人屍體下麵掙紮求生的平民,看到因為瘟疫亦或者戰亂遠離家鄉最後饑寒交迫依偎在一起死在路上的一家人,看到因為物資匱乏剛剛出生就被拋棄的女嬰。
——那個孩子的身上沒有查克拉,隻是一個普通的嬰孩,還是沒有半點勞動力的女孩,所以理所應當應該成為被拋棄的那一個。
宇智波鳶抱起在地上已經凍到僵硬的孩子,用衣服做繈褓將她緊緊包裹,又用火遁點燃了火堆,想要溫暖她已經僵硬的軀體,把她喚醒。
可是這個孩子不僅沒有了半點的生命跡象,就連呼吸也早已經停滯。
宇智波鳶依舊在用溫水擦拭著嬰兒的身體,把她抱在懷裡,用體溫去溫暖她。
這純粹是在浪費時間,宇智波斑坐在旁邊,沒有製止,他安靜的往火堆裡添了柴。
天亮之後,宇智波鳶為像石頭一樣僵硬的孩子立了一個小小的墳包。
“斑,如果世界上沒有戰爭的話,這一切就不會發生了。”
“是。”宇智波斑斬釘截鐵的回答。
“我明白了。”宇智波鳶很平靜的做完了一切,然後非常認真的對他說:“我會支持你的,我也會加油的!”
戰爭是這一切痛苦的最根本緣由。
那斑所走的這一條路,為了停滯戰爭的道路,她還有什麼理由不去信任呢。
隻要沒了戰爭,大家都能獲得幸福,不再饑寒交迫,不再為了生存努力活著,這樣的一切就不會發生。
正因為目所能及的看到了一切,她才更直觀的意識到了戰爭的殘酷性。
正因為經曆過痛苦的離彆,家人,親人,族人,死在自己的麵前,兄長持刀弑親,站在自己的麵前。
正因為看到了這一切,她才明白自己痛苦的根源也在於戰爭。
那麼,斑的決定就是正確的。
從頭到尾都是正確的。
她也變得愈來愈依賴宇智波斑,每一天都下意識的黏在他的身邊,累了就習慣性的撒嬌央求他背著自己。
甚至突然間有了一種這樣的錯覺——她和斑,是不是很早很早的時候,就已經認識了呢?
不然為什麼會這樣的熟悉,他又這樣無條件的縱容和保護著自己。
斑擁有很厲害的忍術,他卻從來不苛責她學習多厲害,每次教導她基礎的防身之法也隻是點到為止,更沒有半點提及有關瞳術的一切。
斑確實做到了“好好保護著她”。
就算這段旅途的自己對於他而言是拖累,是累贅,是放慢他腳步的人,他卻表現的甘之如飴。
隨著一天又一天的成長,宇智波鳶內心懵懂的情愫像雨後春筍一樣生根發芽,茁壯成長。
到底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她的心中,眼裡,除去“斑”之外,再也看不見,聽不見任何東西了。
小鳥尋到了屬於它的枝椏,它想在那個人的心頭唱著歌。
宇智波斑似乎對此一無所知,他依舊像對待孩子一樣對待逐漸長大的少女。
所以在某一天,難得路過一個沒被戰亂波及的城池集市,宇智波斑在為她挑選新的發飾時,站在他身邊的少女忽然冷不丁的問了他一句:“斑,那以後我可以和你結婚嗎?”
宇智波斑:“……”
此刻已經沒有任何的表情可以完美無缺的體現出他的震驚之意,宇智波斑放下發飾,在攤主意味深長的注視中,後退了一步,又後退一步,雖然依舊是麵無表情,但是已然瞳孔地震。
“不可以嗎?”
宇智波斑終於沒有像多年前自己依舊是個少年的時候那樣,忽然的炸毛,不解,甚至惱羞成怒。
他最終做出的回應,是靜靜的望著麵前的少女,搖了搖頭,然後抬起手輕輕摸了摸她的頭:“鳶,你還小。”
“我不小!一路上見到很多和我一樣大的人,這個時候已經做媽媽了!”
在這個戰爭戰亂不斷的世界,剛成年就成婚似乎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
“我已經不是個小孩子了。”
“我想要和斑結婚,斑以後會和我結婚嗎?”
聞聽此言,宇智波斑瞳孔地震×2。
他開始發自內心的反思自己,這段時間,和鳶一起流浪漂泊的這段時間,是不是忽略了女孩子的內心成長建設,平時隻在意她是否吃飽穿暖,忽略了她對友情親情的需求以至於她再度混淆了情感?甚至將他當做了情感寄托?
“……你還小。”
宇智波斑幾乎退到了牆角。
“那,對斑而言,到底多大才算大?”
原本個頭隻能到他的腰間,這會兒踮起腳就能環住他的脖頸,少女將腦袋放在她的頸側,深吸一口氣。
忘了提,宇智波鳶確實是一個天然的肉食係。
無需引導,無需培養,真正的獵人最開始會以獵物的形態出現。
“斑。”她輕聲的,用和曾經幾乎一模一樣的語氣說道:“我喜歡你。”
與之不同的是,她緊隨其後就問了他一句:
“——你喜歡我嗎?”
突如其來的告白,幾乎逼問的方式。
日常懂事又聽話,從來不會主動給斑添麻煩的宇智波鳶,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的給他“添了麻煩”。
可她根本就不想掩藏埋葬自己的情感,根本不想一直這樣的掩飾下去,被斑當成孩子去照顧去看待。
她喜歡麵前的人。
一定是從很久之前就開始喜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