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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漸暗,邊上旁觀的村民都離去了,麻葉童子獨自一人在不成樣子的廢墟前站了很久。

他親手埋葬了麻之葉,指縫裡全是泥土,淚水讓視線模糊不清。

夜裡響起小少年帶著哭腔的嗓音,“無名的鬼魂啊,我們到底該怎麼辦?我從來沒有做過壞事,你說過好人會有好報的,為什麼事情會變成這樣?”

“對不起,都是我的錯。”麻倉鈴不知道怎樣能讓他舒服一些,“彆哭了,我們離開這裡吧。”

“我要向人類複仇。”

“好。”

“你能幫我嗎?”

“……在我的底線之內,可以。”

接下來是漫長的沉寂。

麻葉童子抹掉了眼淚,手上沾染的汙泥讓臉龐一道黑一道灰,非常滑稽。

然而他接下來的一句話,卻讓麻倉鈴的心沉了下來。

“——你為什麼不理我?媽媽走了,你也要離開我嗎?”

難道他沒聽見自己說話嗎?

麻倉鈴一愣,這才意識到他們之間的聯係突然變成了單方麵,她的感官依然與對方共通,但他已經沒辦法聯係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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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之後,時光又邁過了好些年。

麻倉鈴看著他逐漸成長,心智堅若磐石,無形之中為自己豎起了厚厚的心防。在此期間,麻葉童子和偶然遇到的鬼魂乙破千代一起去外麵旅行,他借助乙破的力量,靈力暴走,讓田淺法師付出了生命的代價。

乙破消散之前將靈視的能力贈予了他,麻葉童子也陷入昏迷,再度醒來時,已被大陰陽師羽茂忠具帶回家中收養。

順帶一提,靈視這技能,是被動。

每天被迫聽著身邊來往的人嘰裡呱啦,幻想一大堆有的沒的,自以為城府極深,將權謀政治玩弄於鼓掌之間,其實老底都被人看穿。

——想象一下,你早上一起床,身邊就坐著好幾個大媽邊嗑瓜子邊閒話家常,不發瘋才怪。

麻倉鈴聽得都快自閉了,不知道他這麼長時間怎麼撐過來的。就跟麻之葉說的一樣,擁有靈視並不是什麼好事,人類心中所想千奇百怪,其中不乏汙濁肮臟的東西。

靈視究其根本,源於孤獨。

越是聽到彆人心裡在想什麼,就越是厭惡,本能的排斥感一日比一日強烈,以至於對他人喪失信任。

麻葉童子在羽茂忠具身邊學會了陰陽師應該掌握的一切,他一直在隱藏著自己真實的目的,渴望有一天獲得強大的力量,將那些虛偽的人類全部消滅。

後來,羽茂忠具在某次的驅魔儀式中出了意外,這一位置由儀式中大放異彩的麻葉童子接替。

元服之年,他棄用麻葉童子這個乳名,更名為麻倉葉王,並迅速獲得了天皇的賞識,地位一升再升,年紀輕輕就令無數人仰望。

等葉王遇到這個時間線上的“鈴”,已經是他成名之後的事情了。

“鈴”隻是一名靈力高於常人的普通女童,在身陷火場瀕臨死亡之際,被身為皇家陰陽師的葉王救下,並以弟子的身份隨他返回京都。

之前零散的夢境一一串聯到一起,變成了完整的經曆。

透過彆人的視角看“自己”是一種很新奇的感覺,這孩子衣衫襤褸,嚴重營養不良,身上臟兮兮的,眼睛倒是閃閃發亮。

麻倉鈴第一次見到這孩子,就明白了她的身份。若是靈魂五百年輪回一次,那她至今已經曆三度新生,但仍能感受到那特彆的共鳴。

在踏上回京的馬車之前,葉王轉身看向“鈴”曾經居住的村莊,並且詢問道:“馬上就要離開了,還有什麼想做的麼?”

“無論你有何種要求都是正當的,他們對你做了過分的事,理應受到懲罰。”

“……算了吧。”女童猶豫了一會兒,然後說道,“能夠遇到您,已經是我最大的幸運了,我對其他事物不感興趣。”村民的舉動源於思想的愚昧,這些混蛋就像一幫跟屁蟲,認為陰陽師說的都是對的,異類就該被鏟除。就算揍他們一頓,心裡也並不會覺得解氣。

靈力高強之人,通常靈魂也是極為純淨的,最受鬼怪的喜愛,鬼會主動去接觸他們。而一個看透世人汙濁內心的陰陽師,當然也會欣賞靈魂純淨的孩子。

所以,在征得“鈴”的同意之後,葉王就把人帶回了京都。

踏進陰陽師家宅邸時,麻倉鈴眼前一晃,靈魂突然回到了“自己”的身體裡。她的視角瞬間變矮,不過好歹能移動了。做了這麼久的冷板凳終於能自由行動,真是令人落淚。

她推測這隻是個開端和結局都注定的故事,具現化的完整程度都建立在麻倉好記憶的基礎之上,有些他自己也記不清的東西,就任由角色自由發揮了。也就是說,不管她現在做什麼,都不會影響結局。過程不重要,結果才重要。

葉王讓人收拾出了一間房,給她準備好點心和乾淨的衣服。

“從今以後你就住在這裡。”

麻倉鈴順口應道:“好的哥。”

“……哥?在這京都,言辭可不能如此隨意,明日我會請宮廷女官傳授你禮儀。”

麻倉鈴沉默了:“……”

彆吧哥,這古代貴族禮儀可不是人學的東西啊。什麼茶道,修容,熏香,真的很無聊。

“開玩笑的。”他用蝙蝠扇敲了一下她的腦袋,而後笑道,“若是懼怕宮廷女官,我親自教導便是。”

其實葉王也不太喜歡宮裡那套拘謹的做派,他帶回來的人,自然是隨他來。

若是以後有進宮的需要,再臨時請人端正一番就好——就是這麼隨意。

結果還是繞了一圈要學禮儀,除了接受還能怎麼樣呢,麻倉鈴悲傷地回複道:“謝謝啊。”

“不用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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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問:偶然住進古代陰陽師府邸,該怎麼辦?

那還用說,直奔藏書閣就完事了。

無數平安時代的古籍到現代都失傳了,要麼就是被後人再加工過,失去了原本的風韻。

最重要的,要是能搞懂古代文字,那她的陰陽術水平就可以更上一個台階,這可是可遇而不可求的機會。

大好時光不能浪費,學習去了。

麻倉鈴來府上第一天,就對藏書閣表現出了莫大的興趣,而這種興趣過了一周、一月都沒消退半分,連仆從都感到驚訝。

除了每日去跟葉王打招呼,總結自己學到的東西,以及必要的禮節學習,其他時間她都泡在藏書閣裡,能不出門就不出門。

某日清晨,天氣爽朗,涼風習習,麻倉鈴拒絕了侍女為她梳妝打扮的要求,穿著簡單的小袿,坐在藏書閣裡翻閱古籍。平安時代女子的衣著十分繁複,最煩人的十二單更是重達十幾公斤,如非必須,她是不會為難自己的。

這段時間她確實感覺自己的古文水平精進很多,日常交流不成問題,那些玄乎的文字也能順暢讀懂了。若是去重新去讀一遍《超·占事略決》,絕對有新的感觸。

簡言之,麻倉鈴心情非常好。果然隻有看書才能叫人心情愉悅,緩解壓力。

葉王從長廊外經過,便不經意地問道:“今日也在藏書閣麼?”

侍女回答:“是的。姬君卯時便來了,在那靜坐了一個時辰有餘。”

兩人一前一後往藏書閣走去。

麻倉鈴背對著大門,並未察覺到他們到來。她坐在矮桌前看書,漆黑的長發披散在身後,透露著漂亮的色澤。剛領回來時她的頭發還是乾枯發黃,這段時日過得好,發質便養了回來。

他心念一動,輕聲吩咐附近的侍女:“拿梳子來。”

侍女露出疑惑的神色,“葉王大人,是要我幫姬君梳理麼?”

他把食指貼在唇前:“噓。”

侍女心下好奇又不敢多問,立刻就拿來了梳子和發簪,恭恭敬敬地遞給他。

麻倉鈴看得好好的,突然感覺到有人撩起了她的頭發,梳齒由上至下劃過發間,帶來一陣輕微的酥癢。

對方應該是沒怎麼給彆人梳過發,並不熟練,但動作很輕,所以扯到打結的地方也不會痛。

偶爾有發絲擦過脖頸,癢癢的,讓人無法忽視。

麻倉鈴看到關鍵位置不想中斷,一開始任由他梳,後來癢得有點受不了,頭都沒回,直接伸手抓住了那隻不安分的手。

“彆鬨——”

作者有話要說:  剛開始把鈴帶回來的時候葉王在想,終於有人能陪我聊天了

結果第一天麻倉鈴:看書

第二天:看書

第N天:看書

↑這不是正常人能乾的事

這章6K二合一啦。原作裡麻葉童子不是天生就能看到鬼的,這裡私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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