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倉鈴在城外逛了一圈,還向村莊裡的人打探了莊稼收成的狀況。田野並不肥沃, 並且賦稅過高, 他們交了稅之後就沒剩下多少餘糧, 不知道能不能挺過接下來的冬天。
麻倉鈴剛從公主府邸出來, 身上還貴重的和服還沒換下,村裡人就把她當成了外出巡視的貴族。她依據田中作物的狀況推薦了一些適合的肥料,並告訴他們自給自足生產肥料的方法,來年如何科學正確地播種,最後再說自己是一名陰陽師, 那些都是她夜觀天象所得。
不管什麼話, 加上最後那一條就可信多了。陰陽師為官家服務, 地位極重, 特權肯定是有的,配不配合看他們自己。
等做完這一切,她才扯了扯身邊那人的袖子:“好,我要做的事都做完了, 我們回去吧。”
麻倉葉王顯而易見的心情極差。剛才她跟村民交流的過程當中, 他自始至終都沒有出言阻止, 畢竟這幫愚鈍之人在他眼中隻是遲早會被他消滅的螻蟻, 再自私都無所謂。
但當她給某位老人講解減輕老花眼的按摩方法時,那老頭心裡好像想了些汙穢不堪的東西, 眼神中帶著詭異的淫.邪,他二話不說直接讓前鬼後鬼將對方打飛了出去,目睹這一切的普通人嚇得大氣都不敢出。
……極大地降低了麻倉鈴傳播知識的效率。
當時她低著頭沒弄清楚狀況, 便推定是他的靈視看到了令人不快的事物,實在無法忍受,才會那麼做。
靈視。
也許吧。
其實她心裡有了一個特殊的猜測,現在還有待確認。
那一插曲隻能算意外中的意外,也許麻倉鈴順口說出的那一通英雄言論,讓這個人短暫地摘下麵具,將對人類的厭惡顯露了出來。但要她改變主意,那肯定是不可能的。沒點覺悟怎麼當英雄,要是被這點微不足道的惡意嚇到退縮,乾脆退學算了。
車夫上前詢問是否需要將那些賞賜換成錢財,分發給村裡的貧民。
“我覺得授人以漁會比較好哦,錢財就留著冬天再發放吧,現在沒到剛需的時候。”麻倉鈴搖了搖頭,“明年我還會來城外的,希望能趕上他們播種的時節。”他們暫時無法改變社會製度,減免賦稅也不是那麼容易的事,隻能先從最底層入手了。麻倉鈴對自己的知識儲備很有信心,基本上什麼都會,在哪都能混得風生水起。
她抬頭朝少年陰陽師投去了純粹而期冀的目光,“雖然現在說這些還太早……我能希望到時候您能和我一起來。今年是**的大地,明年說不定就能盛開鮮花。”
葉王垂下眼,長睫斂去了瞳中微小的、情感的波瀾,將其隱於黑暗。
“隻要你還記得。”
不管是歸屬於平安時代的葉王,還是來自未來的麻倉鈴,兩人心裡都清楚他們的理想截然相反,之後必然走上完全不同的道路,甚至於刀劍相向,將矛指向對方。
不過他們都沒有將這種衝突擺在明麵上。
以後的事,就以後再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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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古代人最煩惱的冬季很快就到來了。天氣嚴寒,疾病流行,體質虛弱的貴族小姐們都用各種理由拚命減少出行,臥房中點起火缽,木炭燒得又紅又旺。
麻倉鈴拉著葉王研究了半天,強行搞出一種用靈力取暖的方法,這才不需要整天待在室內苟活。她極度想念現代的羽絨服和空調,就這取暖的靈力消耗量,堅持上幾年,估計真能成超級賽亞人。
雪一下,京都街頭巷尾出現了不少動物的屍體,很多流浪的貓狗都被凍死了,渾身僵硬地躺在冰雪當中。負責清掃的人將屍體都堆積在角落,運上車,集中丟棄到城外。
這種舉措實在不怎麼美觀,好在氣溫實在低,放置幾天倒也不會發臭。
傍晚,麻倉家的陰陽師主持完了宮廷冬日的祭典,坐在返回的馬車上。古代的木輪子顛簸得很,從雪中經過,留下兩道長長的車轍。麻倉鈴又裝了一天啞巴,關於葉王收了個殘疾人當義妹的事已經傳遍了京都,負責服侍她的那個侍女悲痛地說,姬君,您真的嫁不出去了。
哦,那不是更好嗎。
她撩起簾子,冷風灌入車內,惹得她眯了一下眼睛。
運送動物遺體出城的車正好從附近經過,平民們退避三舍,麻倉鈴倒是並不害怕,偶然往哪邊看了一眼。
這一看就看到了意外——車子最上方躺著一隻奄奄一息的黃色小貓,身體虛弱,但胸膛卻還有著些微的起伏。麻倉鈴清楚地看見它的爪子動了一下,“啊,它還活著呢。”
這麼長時間以來葉王早已習慣她時不時的多管閒事,就叫停了車輛,跟在她身後走下馬車。
運遺體的車夫見到那屬於陰陽師的袍子,立刻停下行禮,退到了一邊。麻倉鈴小心地從屍堆裡捧起那隻貓,探了一下它的鼻息,確實還勉強活著。
她用自己厚實的衣袖把它層層包裹起來,試圖傳遞溫暖。“弄臟衣服了……算了,就這樣吧。”
葉王對人類存有偏見,但卻意外地不排斥這些努力生存的小動物,倒不如說是很欣賞。想要活下去並沒有錯,這種單純而堅強的生命才更具有價值。
他將靈力覆蓋在貓的身上,讓它的靈魂不至於因為肉.體病重不治而消散。
“我第一次見你時,你並沒有比它好到哪裡去。”一身破布,瘦瘦小小,臉上還全是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