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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就有關未來的話題產生了爭執, 接連幾日都不曾交談。

這不是偶然, 隻能算積澱已久的矛盾一次性爆發。

雖然他們在情感上相互吸引, 但價值觀上的差彆始終是潛藏其間的隱患,這點從初遇時就可見一斑。

自幼年無辜的母親被人類所殺開始, 葉王就形成了一種強烈的反社會傾向,那種難以磨滅的憎恨在心底生根發芽,始終不曾消散。成為陰陽師的這些年, 他見過了無數貪圖享樂的貴族, 被疾病所困的平民, 時常會想, 這些東西能消失就好了。

他們會變成這樣, 因為他們隻是人類, 無法掌控自己的命運。

所以, 想要徹底地重塑世界, 讓自身超越人類是必不可少的一環。

偏執到極端。

但麻倉鈴天性使然, 情感一直有些淡,並且總是理性地克製著,不會任由自己被恨意主導。

因為她覺得比起恨,還有更有價值的事值得去做, 比如一步步地改造社會,讓它變得適合人居住。

她自覺與葉王觀念相駁,無法共事,便決定獨自離開京城,用行動貫徹自己的信念。

在她離開的那天, 貓又股宗前來送彆。

“請恕小生冒昧,鈴小姐,您不和葉王大人告彆嗎?”

“沒什麼好說的,我會趕在他之前解決掉瘟疫。”如果說了就走不掉了嘛,她最後一次揉揉貓又的腦袋,“你就留在這裡替我陪伴他吧。”

麻倉鈴獨自離開了京都。

她接下來會很忙,沒有多餘的力量去淨化鬼切了,就把他交給了家族。

到這裡故事的走向跟一目連口述過的已經開始重合,她差不多能猜到之後會發生什麼。

但這夢境的結局是無法改變的,她也沒有更好的方法,道不同不相為謀,既然勉強不了,那隻能分道揚鑣。

她適應力很強,沒多久就習慣了四處奔波的生活。她會在村民家中借宿,幫他們除靈驅邪換取報酬,途經瘟疫特彆嚴重的村子,就利用曆史上孫思邈所創的種痘法,粗陋地給他們“打疫苗”,好歹能增加點存活率。

一個對治療一竅不通的菜刀隊選手,在古代居然淪為醫生,太難了。

希望那些個性罪犯都特麼的來這裡體驗人生,看你們誰能活過一年,怕是拗個兩天就得叫爸爸!!

尋找根治之法的路途並非一帆風順,山賊強盜什麼的她輕輕鬆鬆就能打發掉,但天災就沒那麼簡單了,有事沒事就鬨水旱蝗疽,好不容易找到養殖場吧,人家還不流行天花。

她就是在心情最焦躁的時候遇見曾經的風神的。那位神明大人的神社安靜而冷清,幾乎無人祭拜,廊柱上留下了斑駁的、時光的印記。

她跪在神像前從頭到尾發泄了一通,末了伸個懶腰,覺得又有動力繼續了。

這間神社所供奉的神明還在,人類拋棄了他,但他卻沒有放棄守護人。

“感謝您傾聽我的煩惱,神明大人。”麻倉鈴露出笑容,“我還需要在這裡呆一段時間,能住在這兒嗎?作為回報,我會幫您打掃神社。”

微風吹來一片櫻花花瓣,飄落在她的手心,這就是神明的回應。

花開花落又一年,恍惚之間又過去了這麼久。

“謝謝您。”她把花瓣收了起來。

她每天都會來幫風神打理神社,有時候也帶著村民一起來祈禱。

一目連沒有在她麵前現身過,但是能夠察覺到,那個人在默默地注視著她。

直到麻倉鈴找到擊敗瘟疫的方法。

她將好不容易采集到的弱化病毒吹入人體內,那個人痊愈過後,就對天花產生了抗性。

她充滿了成就感,有一次成功就有第二次,隻要把方法散播開來,她的任務就可以結束了。

一名陰陽師路過這個村子,對她的所作所為感到十分好奇,兩人就交談了幾句。

“麻倉家的?”當得知鈴的姓氏時,那個陰陽師的表情變得有些同情,“可惜啊,等你回去,都物是人非了吧。”

心裡那點征服病毒的喜悅頓時被衝散了,她立刻追問發生了什麼,當天就回去收拾東西,以最快的速度趕往京都。

天皇換代了。

麻倉家的家主因反叛之罪而被宣告死刑,但抓捕的途中卻出了意外,沒有人是他的對手。

於是京中勢力聯合起來,用數名陰陽師之血鑄成的陣法將他困於宅邸。

麻倉鈴離開以後,葉王的精神狀態愈發低迷,他的內心漸漸誕生出惡鬼,最終鬼在他虛弱時趁虛而入,侵蝕了身體。

靈力強大的人最容易成為鬼喜愛的獵物,而支撐著他們的,就是自身的意誌。

現在那些全都改變了。

麻倉家其他通靈人發覺了葉王真正的目的,勸說不成,為阻止最糟糕的狀況發生,迫不得已便出此下策,說他神誌儘失、化身妖魔,並扣以最嚴重的反叛罪名——他們無路可退,隻能背叛。

一條天皇的時代已經過去,現在上位的三條天皇,自然不可能允許前任皇帝的舊黨給他帶來隱患。

一夜之間,京都局勢驟變。

麻倉鈴連夜趕回京城,憑著自己的身份,一路橫衝直撞地衝回宅邸,無人敢攔。麻倉家被軍隊牢牢包圍,士兵們一身甲胄,手中拿著火把和冷兵器,仿佛要把黑夜燒得通紅。

看見她的士兵想要上前阻止,被源賴光揮手攔下。

“需要誅殺的隻有魔物,隻要你不與他同謀,就可以保住性命。”

這位武將坐在馬背上,低下頭,露出了憐憫的目光。

幾年前他們還維持著表麵的交際,誰也想不到會變成這樣,權利總是不講道理。

“算了吧,說起來,我的命本來就是他救的。”要保命那還回來乾嘛。麻倉鈴把解決瘟疫的方法告知源賴光,就獨自邁進了府中。

侍從們都已經離開了,抬頭看向天空,那個極其強大的結界將宅邸完全包圍。一般的結界和陣法是困不住葉王的,不知道他們付出了多大代價,也許是血祭也說不定。

她徑直往藏書閣走去——唯有那個地方還保留著一絲生氣。

推開門,青年就站在前方,僅隔著一道門檻的距離。

他應當是憎恨著外麵那些人類的,卻沒有表現在臉上。

她主動上前來了一個久彆重逢的擁抱,“嗯……好久不見?”

“為什麼還要出現?”對方伸出手,像從前一樣溫柔地撫摸她的發絲,聲音有些沙啞,“我說過,既然走了,那便永遠都不要再回來。”

“哪有那麼多為什麼。”麻倉鈴不甚在意地說,“我隻是來告訴你,我找到解決瘟疫的辦法了,但你沒有,所以贏的人是我。”

麻倉鈴再一次強調:“是我贏了。”

“嗯,你贏了。”

……這辯論毫無意義啊!

然而他們也不再有寒暄的時間,麻倉鈴回來得有些晚了,十二點的鐘聲很快就開始在京城內回蕩,陣法的作用瞬間顯現,被束縛於其中的人將感受到五臟六腑撕碎般的苦楚,縱有百萬靈力也調動不得。

軍隊闖進府中,窗戶透入鮮亮的火光,隱約能聽到“即刻處死魔物,還京都太平”這樣的話。

噩夢重現。

藏書閣內的溫度越來越高,所有紙張都燃了起來,木頭發出嗞嗞的聲響。

結果麻倉鈴的第一反應居然是,臥槽,他的占事略決應該不會被燒掉吧。

葉王還維持著擁抱的動作沒有鬆開,口中極輕地念了一句話。她沒聽清,剛想問你說什麼,就察覺到額頭上浮現出了五芒星的紋路,一筆一劃,比火焰還要灼熱。

那不是刻在皮膚上的,而是直接印入魂魄。

在烈火中消亡的隻是區區肉.體,靈魂會墜入地獄,踏過奈何橋,然後開始新一度的輪回。人類會遺忘前世,無知無覺地投胎,但他不同。

葉王在生命的最後,領悟了轉生之道。

掌握生命,控製輪回,直至達成夙願為止,無法忘卻過往的所有。

[若是將我一半的靈魂給予你,那就不存在分彆一說。]

這種靈魂的牽引,無論曆經五百年,還是一千年,都永遠不會消散。

然而……

畢竟是用在彆人身上,效果差了那麼一點,轉世的時間相隔幾年,記憶也沒一起帶上。甚至還因為早期感應程度微弱,讓鈴先一步被後世的麻倉家帶走,訓練來和他作對。

有點像是買一贈一順帶的。

作為買一贈一中的贈品麻倉鈴感到非常無奈。怪不得奶奶經常說隻有她能把好弄死呢,答案竟然是這樣。

不過說起來麻倉好也挺慘的,上輩子的母親戀人朋友寵物,以及這輩子的弟弟弟媳父母長輩,全都跟他唱反調。也許能當反派的人總是比較與眾不同。

火焰經久不息,燒了整整一個晚上,昔日豪華的宅邸已經化為灰燼。

然而麻倉鈴站在火中的時候卻感覺不到多麼痛,她稍微心念一動,這場火就停了,建築也恢複原狀。

她拿到了控製G.S.的“鑰匙”。

除星之王以外的人,極少有人能抵達領域內部——除非是擁有本源力量的人。

什麼靈魂分一半,想想是挺肉麻的,但這個詞很貼切。

家族瞞著她很多事,如果兩年前她真的在通靈王大賽上把麻倉好殺了,那自己也會死,而且是連靈魂也消散,永世無法轉生。

這他媽哪裡是刺殺,是殉情啊。

犧牲自己拯救世界,真夠勇者的。

家族的使命延續了一千年,說始終不變質是不可能的,在這拯救世界的崇高責任之外,或許還夾雜了彆的私心。不過麻倉鈴不打算去探究那些了,再怎麼想也是影響心情,乾嘛要給自己找不愉快。

回憶已經落幕,但G.S.裡還是平安京的模樣,空無一人,連個鐘都沒有,不知道現在是幾點。

等一下,好像是她自己說要弄成這樣的來著。

算了,以後有空再換彆的布置吧……

.

她脫離這個所謂的夢境之後,就能感應到麻倉好的位置了。

這家夥又是一身令人充滿吐槽欲的鬥篷,相貌永遠十七歲,強行用一張臉撐起原始服裝。

果然隻有在回憶殺裡才會好好穿衣服嗎,媽的。

#珍惜你男朋友的審美,因為這玩意時有時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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