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Chapter 12.(2 / 2)

張公子總是一笑而過,說她家廚娘膽子小,怕生。

眼見酒樓生意興隆,兩人過得逍遙自在,張家自然要想些彆的法子。

一個細雨蒙蒙的冬夜,酒樓竟不知為何,起了場大火。火光衝天,將好端端一座酒樓燒成枯木架子,張公子卻搖著玉竹折扇,笑得輕薄又從容。

隔天她又去盤了間鋪子,說要再開一家新的酒樓。

鋪子的裝修還未完工,張家立刻又下了遭狠手。

趁張公子去鄰市采購,一群壯漢簇擁著一個道士,闖進了她金屋藏嬌的小院。

一番嘈雜過後,男人們從小院中抬出一隻醜陋無比的怪物——

扭曲的身軀上,長著七雙令人毛骨悚然的眼睛,和許多隻蠕動的黏乎乎的觸手,像某個患了失心瘋的雕塑家,用白色泥土寄托所有癲狂夢境。邪穢的怪物被五花大綁,塞在竹籠裡,遊街示眾。

“大夥瞧仔細了,這怪物會食人精氣,害人性命!家中若有年輕未嫁的女子,千萬要當心些,彆被這怪物吃了心肺,勾了魂魄!”逮捕它的道士大聲宣告著它的罪行。

人們的好奇混入恐懼,很快被煽動成一場獵殺般的狂歡。

“燒死它!彆讓它再到處害人!”

“它長得真醜,惡心死了!”

臭雞蛋、爛菜葉、甚至夜壺中的濁水……人群的憤怒凝聚成臭氣熏天的汙物,向那隻駭人的怪物,不斷發起最惡毒的進攻。

怪物蜷縮在籠子一角,沒有掙紮,也沒有嘶鳴。十四隻擁擠的眼睛始終緊閉,緩緩地,無聲地,淌下一行又一行晶瑩的淚滴。

等張公子回家時,人去樓空,隻剩一地狼藉,和滿城罵名。那廚娘便就此消失於人間,再也不曾出現。

張家以為這出鬨劇總算塵埃落定,卻不料自家小姐,偏偏生得情深義重。

那個春日,張公子搖著折扇,慢悠悠地哼著《十八相送》,穿過煙雨迷蒙的薄暮。她衣衫楚楚,踏入城心的江水。

歌聲清冷婉轉,她在江水中愈行愈遠。

目睹那一幕的人們說,他們看見水中伸出許多柔若無骨的腕足——像粉白色的水蛇,亦或是不曾畫皮的血肉。

那些腕足溫柔地擁抱著張公子,迎接她沉入江心,永不回頭。

從那一天起,張家年年來江邊祭拜,城中再也沒有南洋酒樓。

隻有住在船頭的漁家女,偶爾會唱起那出《十八相送》。

“過了一山又一山,前麵到了鳳凰山。鳳凰山上百花開,缺少芍藥共牡丹……”

夜雨裹著臨海的濕氣,寒冷入骨。

張夢晴從小憩中醒來,天色已經黑透。等祭拜海神的儀式結束,她會在朗玉麟找到這裡之前,立刻帶阿芙離開。

她的衣兜裡裝著清晨第一班去鮫人嶼的船票。那座小島幾乎沒有人類居民,研究所的臨時宿舍裡,存著很多罐頭和淡水,足夠她們獨自生活一段時間。

而此時,信眾們還在念誦冗長的《蓬萊經》,坡道上燈火通明的夜市,飄來一陣陣食物的香氣。

阿芙原本在她臂彎中安睡,此刻也跟隨她一同醒來,潮濕的眼睛還帶著睡意,軟綿綿地看著她,仿佛眼神也是一種親吻的證據。

“我出去買點吃的。”張孟晴說。“你想吃什麼?”

“都可以……那你要快點回來。”

阿芙的手團成一團,依依不舍地握住她左手的食指。

張孟晴垂下頭,在少女額頭上印下一個極儘溫柔的吻。“很快很快。”

她從樓頂躍下,泥水四濺,總算回到地麵。幸好雨聲掩蓋住她發出的噪音。

一樓燈火通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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