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卿卿的身上終於不癢了,變成火辣辣地痛,她覺得有點熱,又控製不住地哆嗦,冷熱交替。這麼冷的溫度,這麼冷的白酒,她想感覺到熱肯定是自己的錯覺,大概身體被凍壞了。她不敢再泡下去,哆哆嗦嗦地從酒桶裡出來,光著身子站在點燃的煤氣灶前烤著火,隨著酒精的揮發,感覺越烤越冷。
她的衣服被她扔在旁邊的庫房裡,衣服上不知道沾了多少植物種子。她拿起一把廚房用的鉗子和桶去到小庫房,將她脫下來的所有衣物都夾進了桶中,再提回廚房,澆上食用油之後用火點燃。
她的衣服在鐵桶裡燃了起來,燒出難聞的刺鼻味道。
莫卿卿本想烤火,可那味道實在太難聞,她隻能捂著口鼻,把鐵桶拖到外麵靠近大門的通風處。
外麵的風很大,風從卷簾門下方往屋裡灌,不知道又吹進來多少植物種子。
莫卿卿把燒著衣服的大鐵桶扔到門口就忙不迭地跑回廚房。她把廚房裡的油倒進一個大鐵盆裡,把廚師的圍裙扔到油盆裡浸濕,然後點燃取火。她嫌一盆油點的火不夠暖和,又去到庫房跑了兩個來回提了兩桶油,又燃了兩盆火。
她蹲在火邊烤了一會兒,等身上稍微有點熱度,墊著布把匕首用白酒洗泡了擦乾,把墊布丟進油盆裡麵燒了,又去尋找可以禦寒的衣物。
餐廳裡,除了廚房的圍裙、廚帽、抹布外,她能找到的布就隻剩下桌布和沙發椅上的靠枕了。這時候她是真不敢挑三揀四。她把找到的餐桌布從中間掏出一個洞,腦袋從洞裡鑽過去套在身上幾層,又到庫房找了根打包繩紮在腰上,做成件簡易衣服,之後,把一塊餐桌布當披風裹在身上,又在蹲在火堆前烤火。
她感冒了,鼻涕不斷地往下淌。
莫卿卿也隻能用餐桌布把鼻涕擦掉,生死關頭,哪還在乎臟不臟。
她感到有點頭重腳輕,用手摸自己的額頭,燙得嚇人。
莫卿卿把所有能找到的餐桌布和抱枕全部收集起來,把大廳最內側的餐桌推開,將兩張沙發椅拚到一起,再把餐桌布鋪在沙發椅上,墊上一層柔軟的抱枕。她跑去庫房搬了一箱紅茶出來,就著找到的雞蛋,先用紅茶把雞蛋外殼洗乾淨,再把紅茶倒進鍋裡煮了幾個雞蛋。她想了想,這現在感冒得厲害,得多喝水,於是把雞蛋撈出來打碎了,煮成紅茶水雞蛋花。得補充點鹽份,又加了些鹽進去。
鍋不大,煤氣灶的火很旺。很快就煮好了。
莫卿卿流著鼻涕,縮在廚房裡,雙手捧著熱騰騰的紅茶水雞蛋花,覺得這時候能有一碗熱食真是慶幸,又很心酸。她不知道這是不是自己人生最後的一頓飯。
如果是她人生的最後一頓飯隻能喝點這又甜又鹹的雞蛋糊糊,那也太可悲了。
莫卿卿又用紅茶煮了一鍋肉,還煮了些速凍餃子。
她吃飽喝足後,把廚房裡的火盆都挪到了她拚好的沙發椅旁邊。她爬到沙發椅上,又把剩下的抱枕全部蓋身上,再在抱枕的最上麵把她所收集到的所有餐桌布都蓋上。
抱枕裡應該是有棉花的,能保點暖。餐桌布防水擋風,十幾二十條餐桌布一層層地鋪在抱枕上方,多少能起到點保暖防寒的效果。
她躺下後,突然想起來,萬一自己病得起不了床,會不會餓死或者渴死?她又從還沒睡暖和的“被窩”裡鑽出來,把她煮好的餃子和肉撈了一盆放在用來當做枕頭的抱枕邊上,再拿了幾瓶瓶裝飲料把蓋子擰鬆後虛虛蓋著,放在旁邊。
莫卿卿在沙發椅上縮成一團,腦袋昏昏沉沉的,如同被灌了糨糊。她的耳邊聽到的全是風聲,鼻子已經完全不通氣,隻能用嘴呼吸。
莫卿卿知道自己發燒了,她連睡覺做夢都夢到自己在火中被點燃,渾身發燙,頭痛欲裂,全身上下重得不像是自己的,又時冷時熱,非常難受。
好幾次,她從睡夢中痛醒,艱難地喂了點自己食物和水,就又昏昏沉沉地痛昏過去。
莫卿卿有時候覺得,這麼睡死過去也挺不錯,至少不會再難受。可她又想到那些死在馬路上、牆角邊的人身體長滿蘑菇和各種植物的樣子,又覺得還是活著好。死,太可怕了。
她做了很多很可怕的噩夢,夢到鬼手藤,夢到怪蟲子,夢到很多很多的死人。
她牢牢地記得自己有放食物和水在旁邊,隻要醒過來,哪怕是連抬手都費力,也要努力地讓自己吃下些食物和水。
火盆不知道是什麼時候滅的。
她每次醒來都是在黑暗中,到處黑呼呼的一片,耳裡聽到的除了風聲還是風聲。
迷迷糊糊中,她聽到有人說話的聲音。她感覺到自己努力大聲地喊著救命,可是不知道那些人有沒有聽到,他們又走遠了。
她睡了很久,備的水已經喝光了,沒吃完的食物都臭了。
莫卿卿一覺睡醒,發現自己的燒退了。
她居然沒有病死也沒有全身長滿植物而死。
莫卿卿覺得極不真實。她坐起來,朝外麵看去。
門口長滿了鬼手藤,卷簾門隻剩下最頂上的一小截,並且有無數的鬼手藤攀爬在上麵。在大門口三米範圍內,牆上、天花板上、門框上、地上、收銀台上、桌子上,密密麻麻的全是鬼手藤,其間,還有許多鋸齒草和蘑菇。
她撐著渾身發軟的身體從沙發椅中起身。她借著微弱的光線看路,去到廚房,把煤氣灶點燃。待廚房亮起來,她才看見廚房裡居然長了不少小蘑菇,還有一些很幼小的植物幼苗在廚房的瓷磚地上紮根長了起來。她嚴重懷疑這些是她帶進來的植物種子長起來的。她估計是因為廚房隻有靠近天花板處的兩扇小透氣窗有微弱的光透進來,使得廚房裡的光線微弱,它們照不到成長所需的光,營養不良才長得如此緩慢。
她走到庫房,發現庫房裡同樣長了些植物苗和小蘑菇。她避開植物,翻出一些包裝袋完好的食物拿到廚房煮。
紅茶吃膩了,改用雪碧煮掛麵,拌上油鹽醬醋,那味道真是一言難儘。
她吃飽後,休息了一會兒,覺得恢複了些力氣。
門口有鬼手藤遮住視線,她看不清楚外麵的情況。她連點人聲都聽不到,四周寂靜得可怕,不用想也知道情況肯定很糟。
莫卿卿大病初愈,在這地方有吃有喝,她仔細考慮,覺得多休息一天恢複身體比較好。
一個人在這麼小的空間實在太無聊,她趁著有時間,又去了趟庫房清點食物,順便給自己打了個包。她裝了幾瓶飲料和一些真空包裝的食物用餐桌布裹起來,再用打包繩纏得結結實實的。
她在廚房掛圍裙的架子下方看到有一個鞋架,鞋架上有三雙雨靴。雨靴都是男款,尺碼很大,她猜測可能是廚師的雨靴。對於一個沒鞋子穿的人來說,雨靴尺寸太大並不是問題,就算是以前穿這鞋子的人有腳氣她也隻能認了。
莫卿卿割開餐桌布,包裹好雙腳,穿進雨靴。這時候她看見小腿上被她挖去不少血肉的地方居然愈合了,新長出來的皮肉明顯比周邊的嫩得多,連疤痕都沒有。她記得她的腿上被鋸齒草割得鮮血淋漓的布滿了傷口,之前用白酒洗澡的時候痛得她眼淚直淌,如今竟然全好了。
莫卿卿驚奇地把自己一雙腿反複地看了又看。
她以會為感染惡化或長草長蘑菇的傷口居然全好了。這是在她生病的時候發生了什麼她意想不到的事嗎?是她在用酒洗過澡之後,她自身的免疫力戰勝了她體內殘餘的“毒素”,使得她有了新的免疫力,所以沒有感染惡化?可是那麼大一塊肉沒有了,居然在她睡著的這天時間裡就愈合了。這很不可思議。正常情況下,這傷口十天半個月都好不了。
莫卿卿想不明白,索性不想了。
天色很快暗了下來。
她之前帶的蠟燭已經燒完了,還把桌子燒黑一片,如今她隻能點火盆照明。她想到以後的生存問題,又在餐廳重新仔細翻查,在收銀台的抽屜裡找到些打火機和紙巾。她想撬開收銀機看看有沒有錢,又覺得撬收銀機拿錢不好,像做賊,況且現在這情況大概有錢也沒地方買東西。
匕首太小了,而且是吳悶悶她爸送給吳悶悶的禮物,她以後要還給吳悶悶的。她擔心把吳悶悶的匕首弄壞了或丟了,便把匕首貼身綁在小腿上,去廚房另找刀子用。她本來想找砍骨頭的刀,一眼看到廚房的刀架上居然還有長柄西瓜刀,於是她把西瓜刀拿到了手裡。
莫卿卿不知道現在是幾號,也不知道這會兒是幾點,還是靠著食物的腐壞程度,才能判斷自己大概是睡了天。她下意識地想去看手機,才發現自己不知道在什麼時候把手機弄丟了。
她一個人閒得無聊,隻能早早地爬回她的沙發椅中睡覺。
風又刮了起來,吹得外麵呼呼作響,屋子裡的氣溫又冷了下來。
好在她有火盆取暖,又有這麼多抱枕堆在身上,還有餐桌布擋風保暖,雖然仍舊冷得手腳冰涼,總算沒有瑟瑟發抖了。大概是因為睡太久了,她並不困,躺在沙發椅中間胡亂思想了很久才逐漸有睡意襲來。
她醒了好幾次天都沒亮,後來實在睡不著了,又起來點起火盆照明。
門口被鬼手藤封得嚴嚴實實的,她已經不指望從大門口出去。她從庫房找到人字梯,搬到廚房的通風窗前。她踩著梯子爬到窗口處朝外看去,外麵黑呼呼的什麼都看不到,隻有風吹得窗戶直搖晃。
莫卿卿又去廚房給自己弄了點吃的,然後在餐廳裡活動筋骨,蹦跳健身等天亮。
她發現病過一場好好睡了幾天之後,身體素質居然變好了,蹦跳時渾身輕鬆,一點都不覺得累。
終於,風停了,天亮了。
莫卿卿爬到人字梯上朝廚房的透氣窗外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