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到雪萊的邀請函正是雪化的時候, 春寒料峭,郊外的梅花在枝頭盛放,清冷的微香隨著早春寒風徘徊在行人周身,冷意侵骨透肌。
距離神兵鍛造大會的舉辦時間隻剩一個月,由於碧空王城遠在曙光大陸南端,離北地十分遙遠, 沈輕澤必須馬上動身啟程。
沈輕澤離開淵流城遠赴大陸南部,一來一去加上參與大會的時間, 起碼需兩到三個月, 顏醉再也不能仗著有他在就偷懶了,這期間三座城所有內政、經濟、軍務,統統需要顏醉負責。
從前淵流城隻是一座人口不足兩萬的邊塞小土城時, 資源貧瘠, 層級單一, 每天呈到案頭的大多是貴族間勾心鬥角或者雞毛蒜皮的小事, 顏醉處理起政務並不需要費什麼手腳。
如今淵流城人口膨脹、領土爆發增長了數倍不止,工業區、農業區、交易區,每天都有新的工坊或者商鋪登記注冊,船舶碼頭軌道交通,醫療學校等各種民生基礎設施, 時刻都在發生新問題。
在曙光大陸版圖上, 淵流城所轄的區域並不起眼,比起三大帝國這等龐然大物,擁有的領土不過區區三座城池而已。
然而麻雀雖小, 五臟俱全。現在的淵流三城已經如同一個微縮版獨立王國,內部運行的機構之複雜,比起三大帝國也不遑多讓。
這一切幾乎都是由沈輕澤一手締造,他在城主府時,這些冗雜的事務無需顏醉操心,顏醉隻需要掌管軍務,督察衛隊操練,巡視城防,做他喜歡且擅長的事情。
事務廳呈上來成堆的各項數據報表和文書——那些報表的規範格式和內容都是沈輕澤親自規定的,上麵密密麻麻的數字符號,曲線圖,光看讀懂就令人頭大,遑論還要分析和決策。
在沈輕澤天降在淵流城以前,顏醉最大的目標,就是扳倒城裡反對自己的蛀蟲貴族,像父親一樣,做一個守護者,守著這座貧瘠的小城。
直到沈輕澤帶他看見了一個強勢崛起,完全不同的未來。
此前,顏醉或者說淵流城上下,都沒有想過,淵流城有一天能擴張到如今的規模,甚至還在繼續擴張的路上,向北地第一雄稱明珠城發起挑戰。
人的欲望和貪婪是與生俱來的,既然有打敗明珠城的可能,那麼更進一步,一統北地,似乎也不再是可望不可及的夢想。
沈輕澤是個做事極有規劃的人,書房裡的計劃書寫了一遝又一遝,大多顏醉都看過,每次透過這些薄薄的紙張,看到背後呼之欲出的雄心,顏醉都感到心悸。
更令他心折的是,沈輕澤會不動聲色一步一步按照計劃去實現,或許緩慢,但堅定不移。
顏家世代作為淵流城的統治家族,向來隻關注自家一畝三分地,顏醉對彆的城池,既無好感,也沒興趣。
若非沈輕澤堅持對三城一視同仁,按顏醉內心的想法,北濟城和南濟城作為戰敗方,根本不配與淵流城平起平坐,居民也不應享受同等的權利,吸收它們的資源供給淵流城,才是正經事。
這是兩人對於內政上最大的分歧,但顏醉深知自己在政務的才能不及對方,因而絕對尊重他的決定。
隨著領地的擴張,將來納入治下的城池也會越來越多,顏醉隱約察覺到沈輕澤的目標是什麼,對此,他絕不反對,反而視為理所應當。
這是一條每個企圖建功立業的男人應走的路,顏醉願意站在沈輕澤身後,替他掃除一切絆腳石,他不介意沈輕澤居於領袖地位,但與他最接近的人,必須隻能是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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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彆沈輕澤那天清晨,顏醉頂著兩枚新鮮的黑眼圈,絮絮叨叨叮囑對方早去早回,連路邊的花草仿佛也明了他的心情,在早春的晨風裡垂頭喪氣地晃悠枝葉。
沈輕澤被對方憂鬱的小眼神逗笑,忍不住輕輕吻了他的眼睛:“有疑難的地方,就看我留給你的筆記。”
“知道了,我會看的。”顏醉替他理了理脖子上的兔毛圍巾,“有件事,等你回來我再跟你說。”
沈輕澤一怔:“什麼?”
顏醉神秘地笑了笑:“早點回來。”
沈輕澤無奈,帶著鴨鴨和阿白,一頭霧水地坐進馬車。
浩蕩的馬車隊,前後接近百名精銳火統兵,皆由衛隊精挑細選。
這次的護衛統領由肖蒙親自擔任,滕長青為副統領,顏醉甚至還想塞一隊自己的親衛給沈輕澤,被後者果斷拒絕。
金大擔任警察司司長後,不再是沈輕澤侍從,隻好把銅二和銀三調來他身邊侍奉。
這兩個小子在冶煉廠跟在李老爹身邊一年,吃苦耐勞,任勞任怨,做事沉穩多了,不再像從前那樣毛毛躁躁。
耀目的晨曦在大道上鋪就了一張淡金色的地毯,長長的馬車隊離開城主府,停在北門碼頭,火統兵護衛著沈輕澤登船。
一行人先走水路抵達北地南端的月亮城,再從月亮城換陸路直達碧空商盟王城,這是來往南北相對近的一條路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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