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命要害(1 / 2)

幻境中的一切都與真實一般無二。

時值正午, 頭頂豔陽高照,微風吹拂著小花園中的植株,時不時左右搖曳。台階上方, 濃煙順著門縫溢出來,焦味撲鼻。

異常真實的場景中,忽然便出現了噩夢一般的景象!

頭頂上方傳來極為詭異的撕裂聲,光線變得昏暗, 抬頭一看, 隻見天空被撕裂, 一條難以用言語形容的灰色大觸須降臨於世。

它來自虛空, 當它出現之時, 蔚藍的天幕就像一張畫布,從正中一分為二, 裂開了一道恐怖的縫隙。灰色觸須從縫隙中擠出, 就像崩裂的衣縫中擠壓出一團肥肉或是內臟。

它十分肥大,觸須上密布著吸盤, 吸盤周圍淩亂地長滿粗糙的鱗片。

在這條觸須出現的同時,可怕的裂紋立刻閃電般擴散。天空就像一個淺藍色的琉璃盤,開始向著四麵八方崩裂破碎。一道道橫跨天際的傷痕落向天邊的地平線, 遠山瞬間被撕裂, ‘轟隆隆’的崩塌聲像悶雷一般,從遠處圍剿過來。

觸須的末端在空中重重一甩,自裂縫中徹底彈出,‘轟’一下擊穿梅雪衣麵前燃火的屋頂,靈巧地一卷, 把屋中被煙塵嗆個半死的柳小凡攔腰勾了出來。

柳小凡雙手死死摟住這道恐怖的觸須,像是摟著心上人的胳膊一般, 將熏得焦黑的臉頰貼了上去。

觸須帶著她,迅速升空。

“慢著!”柳小凡忽然冷聲道,“殺了他們。”

觸須對她言聽計從,聞言,立刻將她卷進觸須根部牢牢保護起來,然後探出無數小觸須,自半空激射下來。

這些小觸須就像尾端帶著尖刺的靈活長鞭,對幻境中的所有人發動了無差彆攻擊。

頭頂上方,那道天幕裂縫被撐得更大,電光在裂縫邊緣遊走,陣陣音爆聲沉悶地回蕩在天地之間。偶爾能透過觸須邊上的縫隙,看清天空之傷背後的景象。那裡,黑色、灰色與紅色交織,觸須的本體盤踞在裂隙之後,看不清全貌。

衛今朝攬著梅雪衣,閃身避開空中襲來的觸須尖刺。

它們轟砸在地麵,每一擊都深陷地底,留下一片片蛛網般的裂紋。

“不知水鏡在何處。”梅雪衣環顧四下。

漫天呼嘯席卷的觸須尖刺,將周遭的環境生生變成了人間煉獄。而更遠的地方,幻境崩塌已愈演愈烈,生成了連鎖反應。

潰散向著正中蔓延,若不能及時穿過水鏡逃離此地的話,結果肉眼可見――要麼被紮個對穿,要麼被扯成碎片,要麼葬身於烈焰。

“啪。”

一灘濃血從空中墜下,摔在梅雪衣的腳邊。

換作彆人定是迅速避開,一眼也不願多看,也不敢去深想這究竟是何物。

梅雪衣卻不同。

她和血太過熟稔,定睛一看,立刻分辨出這不是人身上任何一個部位流出的血。

順著這泡濃血襲來的路徑望去,隻見一條正在回旋的觸須上,赫然裂著一道恐怖的爪痕,一團團奇怪的濃血從傷口滲出來,就像鬆樹皮被割破,淌出鬆脂一般。

梅雪衣百忙之中愕然回眸瞪向衛今朝:“陛下,你到底是個什麼東西?”

衛今朝被她問得一愣。

“那個,是你抓的?”她指著觸須上的‘證據’。

衛今朝:“……”

他攬著她,閃身避過一道尖刺利刃,用身體替她擋下飛濺的碎石。眼見暫時安全,他意味深長地開口:“王後,我不是你,不會用爪子撓人。”

梅雪衣:“……”

她想起來,他的蒼白後背上的確被她撓了不少血痕。他身體不好,愈合很慢,那些痕跡新傷疊舊傷,乍一看駭人得很,仔細看卻是令人臉紅心跳。

梅雪衣呼吸微滯,耳朵陣陣發熱。

繞出後院,隻見一條束帶‘嗖嗖嗖’地飛旋著撲過來。

“嘻……嘻嘻,快跟我來,水鏡在前麵,那裡就快塌了……嘻嘻!”小女鬼焦急地喊。

“慕龍龍呢?”梅雪衣問。

“我把慕師兄扔進去了……嘻……”

梅雪衣二人緊跟著它,奔向青樓大堂。

屋頂已被觸須紮得破破爛爛,一道道陽光從大大小小的洞口垂落下來,無數細小的塵埃在陽光下跳躍。沒走出幾步,兩邊胳膊一緊,衛今朝和束帶一左一右拽住了她。

梅雪衣:“……”真是又詭異,又讓人安心。

隻見一道粗壯的觸須從正前方直直穿刺下來,‘轟隆’一聲巨響,擊垮了漆著彩繪的頂部大梁,刺穿一排精致無比的朱紅畫欄,轟砸在廳堂正中,將鋪設了彩石的路麵擊得粉碎。

透過倒塌了一半的大門,隻見從遠處蔓延而來的崩塌已襲至對街,對麵的那座青樓就像是建在流沙上麵一般,扭曲著,向地麵之下迅速陷落。

晃眼之間便隻剩一個屋頂。

“我們完了!”驚駭之下,女鬼薑心宜的聲音不再幽森縹緲,“水鏡就在那裡!水鏡沒啦!嘻嘻嘻!”

水鏡所在之地,幻境已然崩塌。

無法通過水鏡離開了。身後,熊熊烈火已經吞噬了整個後院,正迅速向著前廳攀爬過來。前與後,處處都是絕境!

梅雪衣捏住束帶:“要死了你還笑。”

“我,我也不想嘻嘻嘻……”

帶著哭腔的嘻嘻,再次逗得梅雪衣大樂。

“王後不怕?”身旁的男人黑眸明亮。

“陛下比我高,天塌下來也有你頂著。”梅雪衣笑容燦爛。

身處生死危機之中,她仿佛回到那些恣意張揚的日子。嘴上說著讓衛今朝頂,身體卻已靈活地在廢墟中穿梭,雙眸抬起,緊緊盯住屋頂破洞上方蠕動穿刺的觸須,一麵閃避,一麵跑到開闊之處。

衛今朝勾唇笑著,大步緊跟在她的身後。

小女鬼蜷蜷縮縮,繞到梅雪衣腰間,把兩邊尖端都藏進了她的衣裳底下。膽大包天和膽小如鼠兩種特質,居然可以在同一隻鬼身上並存。

“陛下,看誰更快。”梅雪衣衝衛今朝揚了揚下巴。

在一道觸須紮下來時,她錯身避過,然後抬手緊緊抓牢。

回縮的觸須立刻就把她帶上了半空!

騰身飛掠時,她隱約看到衛今朝的黑眸中浮起了狂暴的戾氣,但在看清她的表情時,他強行將那股陰暗情緒壓回了眼底,平靜地注視著飛翔的她。

梅雪衣笑得肆意。

她已經數月不曾體驗過在空中飛掠的滋味了。

勁風呼嘯,揚起她的長發。呼吸十分困難,心頭卻異常暢快。

周遭的觸須立刻發現了她。它們蜷曲著,向她疾刺過來。

在空中作戰,梅雪衣絲毫也不懼。她單手攥緊老樹根一樣的觸須,雙足一絞,將自己的身體牢牢固定。

腰間懸著衛今朝交給她的細刃,她反手抽出,照著迎麵襲來的觸須狠狠橫切過去。

“錚嚶――”

汙血橫飛。

小半截斷須像活魚一般撲騰著,從高空墜落下去。

從這裡往下望,隻見幻境已徹底崩潰,一座座青樓深深陷入地底,然後連同大地一起潰散成毫無意義的殘片。

所有的一切,都將不複存在。

繼大地徹底崩塌之後,一道道裂紋開始向著空中蔓延。

這番情形,也隻有幻境之中才能見識得到。

空間就像破碎的銅鏡一般,一塊一塊反射著各個方向的光線,散落進無儘虛空。

她心中不禁暗想,都說破碎虛空便可成仙成神,若當初成功了,想必就是這般景象。

說來也奇,前世都已摘到了通天道果,怎麼飛升卻失敗了呢?

實在令人百思不解。

恍神的霎那,魘魔再次對她出手。

觸須不再回縮,而是狠狠將她往破碎廢墟中直摜下去!

它要舍棄這條小觸須,將她置於死地。

這種時候可就顧不上什麼形象了。梅雪衣抓緊手中的觸須,手足並用,噌噌噌地往上攀爬。

一條條觸須在空中飛旋,不斷地刺向她。

梅雪衣:“……都找我乾嘛,也照顧照顧衛今朝啊!”

此刻場麵混亂,崩潰自四麵八方席卷而來,邊緣的觸須時不時便會落進破碎虛空之中,瞬間被切得斷麵齊整,無數斷裂的觸須在破碎虛空的截麵上撲騰,令人眼花繚亂。

梅雪衣已不知道衛今朝在哪裡了。

視線剛往四周一探,忽見一道極為粗壯的大觸須兜頭襲來!

梅雪衣屏住呼吸,騰出一隻手,握緊了細刃。

潰散已來到了她身後不遠處,耳中不斷傳來清脆詭異的破碎聲,像催命的符音。前有狼、後有虎。

眼前忽地一亮,隻見大觸須後方掠出一道利落的身影,猝不及防撞進她的視野。

衣袍在半空翻飛,黑發如墨,顏色如玉。

衛今朝很隨意地單手抓著觸須,操縱著它,向她飛掠過來。

兩個人迅速接近,晃眼便要撞擊在一起。

他將手橫橫一推,大觸須立刻在空中扭成一道弧,避免相撞。錯身而過的瞬間,他長臂一攬,把獨自在一旁蕩秋千的小嬌妻捉回了懷裡。

他看起來遊刃有餘,根本摸不透深淺。

梅雪衣覺得,他在那個她逃婚的幻境中,恐怕是屠了一座城。

否則哪來這麼駭人的魂力。

“抱緊我。”

她看向他的臉,發現他的臉上仍舊沒什麼激烈的表情,緊隨身後的崩潰似乎並沒有帶給他任何壓力。

她環住他的肩背,他身形一縱,向上方急速飛掠。

在垂直懸空的觸須上,衛今朝竟是如履平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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