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自己想要飛升,便遭遇了生死守界人的聯手狙殺。
隻看結果的話,無論仙帝魔尊還是生死守界人,目標似乎都是一致的――禁止飛升。
衛今朝抓到了根源所在。
許久,兩個無麵人一起發出了冷漠的聲音:“是。”
雙方都不再言語,默默吃掉棋子之後,又開始了下一場廝殺。
空氣中就像繃緊了一道弦。
許久之後,衛今朝再一次將手停在了絕殺的位置:“二位棄絕真身,以一身通天修為維係巨陣,溫養極陰之息,供神魂修習鬼道,遊走陰陽,是也不是?”
這一次,兩個無麵人沉默得更久。
終於,黑衣人沉沉說了一句:“刺探旁人之秘,也在暴露你自身,你確定要(醋溜-兒文學最快發)繼續。”
衛今朝淡笑:“不願和,我便落子了。”
他輕挽寬袖,便要落下那步絕殺之棋。
白衣人抬手阻住,陰森森地抬起頭:“是。”
新一局博弈又開始了。
氣氛更加冷凝,無麵人身上再不見半分輕慢玩笑,隻餘隨時翻臉殺人的陰沉。
沒有即刻動手的原因,一個是無麵人試圖扳回一城,另一個便是梅雪衣吃了太多棋子,讓這二人摸不著底。
不過這樣的局麵不會僵持太久。
弦繃久了,總是要斷。
棋桌旁邊氣壓越來越低。
忽然,就像有陽光破開了陰雲,一片沉重冷凝之間傳出了慕龍龍非常不懂眼色的指點聲:“嗨呀我說你這個白衣老伯怎麼總是輸!剛才那一步走得實在是太臭啦,你這不是送子給人家吃麼!就你這,不輸誰輸?那一步就該下在左邊,現在知道了吧?”
黑白無麵人:“……”
梅雪衣:“……”
實在是不知道該說這小子什麼好了。方才安全的時候他躲在一旁發抖,現在氣氛緊繃,他壓根看不出來,還以為下了半天棋這裡已經很安全,於是又湊了上來。
湊上來就算了,還乾了件下棋之人最痛恨厭惡的事,連薑心宜都捂不住他的嘴。
梅雪衣耷拉著眼角回頭:“觀棋不語真君子。”
慕龍龍毫無廉恥之心地把胸一挺:“有話直說大丈夫!來,老伯,我教你怎麼反敗為勝!”
梅雪衣:“……”
無麵人麵皮猛抽。
在慕龍龍的指點下,白衣人這一局輸得更快了。
慕龍龍非常有義氣地拍著胸脯:“是我失誤!這個問題我來替老伯答!”
無麵人:“……”一時真沒搞懂這小子到底是哪一邊的。
梅雪衣幽幽開口,聲音陰惻惻:“好啊,那你湊近點,好好看看你身邊這位和藹可親的白衣老伯,是不是你五歲時抓你到幽冥的那個鬼啊?”
白衣無麵人‘刷’一下湊上去,還很體貼地撩開了臉頰兩側的亂發,幫助慕龍龍看得更清楚。
這麼近的距離下,慕龍龍猝不及防和光溜溜的臉皮來了重溫舊夢,當場嚇暈了過去。
無麵人:“……”這是什麼品種的傻子?
場間的氣氛倒是與方才完全不同了,罩頂的黑雲變成了漫天聒噪亂飛的鴉。
“繼續吧。”梅雪衣示意薑心宜把龍娃子拖遠一點。
白衣無麵人倒是起了興致:“女娃兒,你剛才說我把他捉去幽冥?”
“準確說是你的鬼身。”梅雪衣好奇地偏頭看他,“你知道為什麼嗎?”
“他像我。”白衣無麵人露出一個並不存在的‘微笑’。
梅雪衣:“……臉型好像是有一點點像哈。”
棋局繼續。
又一局,衛今朝手中的棋一旦落下,便將封死對手生機。
他扶著棋桌,緩緩起身:“最後一問――此地種種,包括二位,皆是無中生有之術所幻,是也不是?”
黑白無麵人臉對著臉,片刻之後,雙雙發出了怪笑。
“小子自尋死路,怨不得旁人嘍!”
二人齊齊化成殘影,眼見便要將衛今朝撕成齏粉。
在衛今朝的雙手離開棋桌,緩聲開口時,梅雪衣已將右手放了上去。
黑白二人出擊的同時,她蓄足了全力,沉聲冷喝:“吸!”
這一次,她全無顧忌,傾力施為。
結界之中生成了一個無形的大漩渦。草地、林木、土壤、石桌,一切都扭曲了起來,就像水中被破壞的倒影一樣。
飛掠向衛今朝的兩道殘影被拽在了原地,身體拉長,與周遭景象一起化成了破碎的力量,被梅雪衣儘數抽走。
眼前仿佛有一麵畫壁在破裂,逐漸露出了畫壁後方的真容。
沒有世外桃源,沒有草長鶯飛。
麵前是一個黑而深的大坑,坑底密布著繁複至極的陣法紋路,一筆一畫之中,生機勃勃地流淌著赤紅的血。
一時竟說不出是壯觀還是邪性。
陣心端坐著兩具身軀,一黑衣、一白衣。
那些血便是來自他們的至強肉-身,與通天修為一起彙入這驚天巨陣,維係它永恒不滅。
衛今朝召出飛舟,緩緩掠向陣眼。
到了近處一看,更覺動魄驚心。
血液如瀑,自這兩具軀體身下湧出,若換了尋常人,眨眼之間全身血液便流乾了。
“這就是仙帝與魔尊的身軀。”梅雪衣小心地站在舟舷旁邊定睛細看,“這白衣魔尊果真與慕龍龍有幾分相似!難不成,慕龍龍是魔尊後人?”
衛今朝:“……”忽然覺得不留下後代似乎也不是什麼壞事。
飛舟盤旋得更近了些。
兩具屍身看著都是青年模樣,黑衣仙帝俊美冷厲,白衣魔尊溫潤雋秀。雖已死去萬年,看著卻像是活人一般。
“陛下我還是不解。”梅雪衣皺眉道,“哪怕修為通天,無中生有之術也不可能造得出活物。可是方才那兩個無麵人,為何能說會動,甚至還可以思考?我原以為有‘靈’縛於其中,然而並沒有。”
“王後以為,‘靈’從何來?”
梅雪衣煩惱地揉了揉眉心:“陛下問的可是千古難題了。我哪知道。”
他淡淡地笑:“大道。大道衍化萬物,賦予靈性。布陣之時,以無中生有之術造出兩個‘代行者’,再用大道之力賦予‘代行者’自身的記憶和能力,他們便能調動陣眼的力量守護這座巨陣。”
梅雪衣一點即透:“所以,守界人手中掌握的界之力便是大道之力。這麼說來,他們已摘過通天道果了。咦,這便很奇怪,他們自己不飛升,也不許彆人飛升,還甘願尋死去做鬼,這是什麼道理?”
衛今朝搖頭不語,久久凝視陣心兩具屍身。
如今一切已經十分明朗了,萬年前能人輩出,仙帝與魔尊踏上登天之路。這二人本該飛升成神,卻不知為何放棄了機緣,故意發動仙魔大戰,將世間能人儘數卷入這場浩劫。
而這二人借著大道之力設下了驚天陷阱,將整個戰場做成了巨陣,殺儘仙魔兩道所有能人異士,封印了一切飛升的可能。
太邪了!
“若破壞陣眼,滅了這兩具屍體,會怎樣?”梅雪衣蠢蠢欲動。
衛今朝笑:“也許今晚你我便能見著守界人。”
梅雪衣:“……那還是暫時不要輕舉妄動為妙。”
“也撐不了太久,沒有了‘代行者’查缺補漏,巨陣崩潰近在眼前。屆時,這片廣袤地域將重見天日。”他瞥過一眼,“到時候仙域大亂,我正好為你打下江山。”
梅雪衣:“……還是先守好我們衛國那一畝三分地吧。”
那邊還有個幕後黑手沒解決,沒想到探一探古戰場,居然攤上了這麼大一樁事。
“咦?”身旁響起了慕龍龍暈乎乎的聲音,“這個人是誰?”
他趴在舟舷上,探著身子去看那個和他長得有幾分相似的白衣魔尊。
“他好像我失散多年的兄弟啊!”慕龍龍瞪著眼睛感慨。
梅雪衣:“……你有兄弟走散了嗎?”
“我就打個比方。”慕龍龍無辜地眨巴著眼,“這人一看就親切,像我大哥!”
梅雪衣:“……”
衛今朝:“……”
他們可沒忘記上一回這娃子拉著親爹想拜把子的事情。
“誒?等等,靠近點,靠近點我看看!”龍娃子忽然激動起來,“你們看他放在腿上的是什麼東西?”
他一邊說一邊把吊在脖子上的細線扯了出來,亮出半枚玉佩。
“看看看,和我這玉佩,像不像是一對的!”
梅雪衣與衛今朝對視一眼,狐疑地凝神打量。
好像……還真是。
慕龍龍激動得手舞足蹈:“原來我還真有個失散的親兄弟啊!快快下去,我要帶他回去讓娘認一認!”
薑心宜幽幽歎息:“慕師兄,這裡非常危險,而且下麵那個人……”
慕龍龍大手一揮:“患難才見真情啊!和大哥重逢在危機重重的地方,正是上天對我們兄弟情的考驗!”
“他可能是你祖宗。”梅雪衣生無可戀,“這是死了一萬年的魔尊,陳年老屍。”
慕龍龍一屁股跌回了飛舟裡麵。
“陛下,”梅雪衣猶豫片刻,“我認為應該把玉佩撿來仔細檢查一下。”
白衣守界人曾把年幼的慕龍龍帶到幽冥,如今又在他的屍身上看到疑似是一對的玉佩,這件事怎麼看都十分古怪。
“是該看一看,”衛今朝的目光在慕龍龍胸前玉佩上停留了片刻,“若我沒有看錯,這是宋氏雕玉的刀法。”
“對!”慕龍龍找到知音,眼睛大亮,“就是一刀九千九百九十九枚靈石的宋氏神雕!”
梅雪衣:“……知道二位有錢,但是在這裡談這個合適嗎?”
衛今朝淡聲笑道:“宋氏不過傳承了千年而已。”
梅雪衣愣了愣,脊背忽然竄過一股寒氣:“魔尊是萬年前作古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