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安然和劇組的人一起入席主會廳。
水晶大廳燈火通明。在安置了近三百桌坐席後,空間多少有些窘迫。不少人在找位子的時候,要擠著彆人轉身、碰到彆人手肘之類的。
但沒人會覺得冒犯。因為能夠進到這裡的人,都已經通過了某種默認的門檻。在略顯擁擠的環境下,即使偶爾和旁邊人來一次“親密接觸”,大家也都是相視一笑,或就此簡短的結交攀談。
這場各界名流雲集的晚宴,並不那麼正式嚴謹,而更像是一個真正的聚會。《姐姐》劇組被安排坐在緊挨著主賓席的頭桌。他們周圍坐著一圈商政名流——一個決定、一舉一動,就能左右一個行業發展的那個級彆。
在這些平時隻能在財經新聞頻道才能看到的大佬們的“包圍”下,連張材導演都覺得有點腿肚發虛,更彆說劇組裡麵連餐具都認不全的學生們了。隻有葉安然一個人對此毫無感覺,坐下後就隨手拿起身前的冊子翻看。AI000號還在摸查著晚宴的情況,防備著蘇雪可能會動手腳的地方。
此時,主席台方向傳來一陣微小的騷動,葉安然抬頭看過去,看到了正從後台走出來的封雲。
他一身黑色西裝筆挺,西服馬甲將他的胸部和腰間線條,修飾得硬朗飽滿。駁領上彆了一支白色襟花,精致嚴謹,既符合他身為宴會主人的身份,也彰示著一種紳士的浪漫。熨帖的麵料微微緊繃著,隨著他的每一個行動,勾勒著他肌肉的線條。標槍一樣的大腿,在每一步走動時,都能看到隆起的肌肉。黑發被發蠟紋理清晰而蓬鬆的固定,刀刻斧鑿一般的臉側輪廓,暗蘊著銳利的深邃的眉眼。
他舉手投足間充滿了荷爾蒙的性感,行動時風度翩翩,散發著高貴典雅的男性魅力。
葉安然看著這樣外貌氣質、衣著品位,都和上輩子相差無幾的封雲,不禁有些疑惑:難道他也重生了嗎?
在她的注視中,封雲一路行來,沒有停留,徑直走到她這一桌前。
他的眼神,早已經無可抑製地緊緊黏在葉安然身上。但臨了封雲到底還是按捺住了,隻轉向張材導演,伸手:“張材導演,你好,我是封雲。”
張材導演忙不迭地站起來,努力掩藏過心底的一絲誠惶誠恐,兩手握過去:“封先生,您好。”
一桌子的學生也都緊張地跟著張材導演站起來了,葉安然也就隨著大家一起起身。
禮貌寒暄後,封雲終於轉頭,看向葉安然。他眼中深沉,帶著一點壓抑地期望,嘴角微抿,一語不發,默默等待。
葉安然心下微覺愜意,也燦然一笑,伸過手去:“你好,封先生。我是葉安然。”不論眼前這個封雲是不是故人,能看到熟麵孔,她總是很高興的。
而她的手,也幾乎是立刻就被封雲握過去。
在葉安然綻放的笑靨中,封雲竟然微微有些緊張。
在和葉安然微涼的掌心相貼的一瞬,他心底情緒湧動,有一點滿足,但更多的是渴望。他不由得又將手收緊了一些,沉穩、微暖地,想要更多貼近她一點。
封雲壓了壓自己的情緒,才努力用最不唐突的語調,低聲地對她說:“叫我封雲就可以了,葉女士。”
葉安然隻是輕笑,並沒有回話。
封雲感到一些遺憾。但他也不能失禮,隻能壓著不舍地放開她的手。
“大家請坐吧。”封雲這才仿若回神一般,對一桌的其他人道。
在說話的同時,他也已經十分自然地替葉安然拉開椅子,紳士地護送她坐下。然後就順勢微微俯身,湊到葉安然身側,聲音微沉又帶著幾分熟稔地道:“晚宴的主廚是法國名廚Franois,他的烤填餡蘑菇很不錯,你可以試一試。”
葉安然身前攤開的冊子裡麵,是晚宴的流程簡介和賓客名單。封雲就著冊子上的內容,從葉安然身後俯著身,保持著一個和她足夠貼近、隻剛剛好不會讓人覺得冒犯的距離,和葉安然說著一些日常話。
總助在後台,看他再這樣停留下去,引起的關注,就不能用“主人家的禮貌”這一類的借口搪塞過去了,隻好親自出去拉人。
在總助溫言的提醒下,封雲微微歎氣地結束了這短暫的交集,和葉安然溫聲告彆:
“……我很期待,今夜能聽到你的歌聲。”
“歌聲?”葉安然沒聽懂。
但在總助的催促下,封雲也知道他再待下去就太不合時宜了。隻好對葉安然微一點頭,便轉身離開。
他們離開後,葉安然繼續若無其事地翻看冊子。張材導演在一旁納悶良久,最後實在沒忍住靠過去問她:“安然,你和封雲之前就認識嗎?”
葉安然沉思片刻後,搖搖頭。她上輩子和封雲,是非常密切的合作夥伴。但現在她被煉獄係統投入到不同的平行世界,這個封雲,應該是這個世界裡的封雲,並不是和她一起穿過來的。
張材導演雖然還是滿臉的不太相信的神色,不過轉念又一想,要是葉安然真和封雲有交集,她也不至於被人整成這樣了。張材導演隻能把剛剛發生的一切,理解成基金會方麵對《姐姐》這部劇的青睞和禮遇了。
葉安然又就著菜單閒說了兩句,張材導演也就順著帶開了話題。
直到賓客到齊,大廳的燈光漸漸暗下,晚宴正式開始了。
大廳都安靜下來。
黑暗中,響起一個熟悉的哼唱聲。葉安然有些意外,也大概明白了封雲最後一句話的意思——
現場的哼唱聲,是她在《姐姐》片中,抱著繈褓哼的搖籃曲。
低低的清唱,經過後期的處理,十分空靈、純淨。
大廳正前方的屏幕也隨之亮起,開始播放宣傳片。基金會盤點了自己一年的工作,用文字的旁白,配著一張張遍布災難瘡痍的照片和統計數字,讓人觸目驚心。畫麵上那些飽經折磨的人、充滿悲苦的眼,一一滑過。
人間苦難,宛如長河綿延。而女聲的哼唱,低低的縈繞,仿佛在哄著所有飽受折磨的靈魂安眠。和聲也漸漸加入其中,仿佛所有在苦難中離去的靈魂們,都加入了這一曲合唱。
現場也有不少人,跟著低聲哼起那熟悉的旋律。
在葉安然沉重悲苦、而又超然寧靜的哼唱中,所有人的眼眶漸漸濕潤。
到最後,合唱的聲音都淡去,全場又隻剩下葉安然那沒有一點雜質的歌聲,獨自唱著。
畫麵也隨之切換成葉安然的背影。
她站在窗邊,低聲哼唱著,懷抱著新生的嬰兒。然後轉過身,背著光,抬頭,向著鏡頭凝視過來。
一切在她的凝視中戛然而止。
大廳的燈光逐漸亮起。
宣傳片結束了,但所有人還沉浸在剛剛那一曲安撫破碎的靈魂的唯美詠唱中,不少人眼含熱淚,開始不計掌心疼痛的全力鼓掌!
在全場經久的掌聲中,旁邊桌的人,有認出了葉安然的,都向她投來善意的眼神。葉安然也用微微一笑,回應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