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呦對程蘋苦口婆心道:“我不是那個意思。”
程蘋臉色蒼白,卻對她寬慰一笑。
他如宣誓主權一樣摟住白呦的肩, 看向屋子裡靜坐的那個青年。程蘋道:“但我是這個意思。我們早就該成親了, 是我一直耽誤了你。然而呦呦,如今也不晚。三弟在這裡, 正好見證你我二人的情真。”
他拉住白呦的手,望著她的眼睛, 誠懇道:“我會讓你看到我的決心, 我絕不會辜負你的。呦呦, 信我。”
白呦有點兒憂傷。
她換個思路, 問:“如果我與你成親, 你能放陛下走麼?”
安靜看戲的皇帝眸色幽若,仿佛白呦說的那個人不是他一般。
程蘋對白呦無奈笑:“呦呦, 不要鬨小孩子脾氣了。”
白呦嘀咕:“我從來沒鬨小孩子脾氣。”
顯然程蘋被白呦提醒,想起了他該娶她了。不管白呦願不願意, 這事兒就這般定了。程蘋不願白呦和皇帝多說話,他強行將白呦拉走。
白呦回頭,看到身後門在她麵前關上,皇帝重新被關在了黑暗中。
白呦心臟揪痛。
這一次不是為了她厭煩的程蘋,而是為了皇帝。
程蘋急於履行他對白呦的承諾, 非要辦婚事。且不肯拖延時間, 程蘋隻給手下人三天的準備時間。
三天後, 他要婚房,要障車,要下屬在三天內將這些準備好。而三天時間, 白呦就被嚴密看著。
許多侍女和嬤嬤來打扮白呦,教白呦新婦之禮,讓人煩躁。
白呦更煩的,是自從知道她要和程蘋成婚,於娘子就哭哭啼啼、一臉怨懟委屈地來她這裡坐著了。
白呦:“你跟我哭有什麼用?你們二殿下非要娶我,我說不行也沒辦法啊。你應該找他哭去。”
於娘子哽咽:“殿下喜歡你,我有什麼辦法?隻望殿下娶了你後,還能給奴婢留一丁點兒地。”
白呦道:“那是不成的。我要是嫁了他,肯定不讓他納你進門。”
白呦坐在梳妝鏡前,四處紅豔下,她回頭看一眼一身白霜色的於娘子。於娘子因為做藥人多年,毒入五臟肺腑,顯然是極為命短的。
白呦看她那個蒼白的樣子半天,沒好意思說太難聽的話。她隻慫恿於娘子能阻止這婚禮。
於娘子咬唇,低下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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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日黃昏,天下暴雨。
於娘子急急收了傘進屋,拉著白呦的路就帶她出門。於娘子拉著白呦在雨中疾奔,喘著氣道:“二殿下下午時發了燒,此時病重臥在了床上,一群人正圍著二殿下……”
白呦震驚:“你居然這麼有勇氣,趁他病倒,要放我離開?”
於娘子被她一噎,刹那間無話可說。
但顯然於娘子對白呦的神奇有點兒應付能力,於娘子無視白呦的話,說自己的:“我偷偷隱瞞,讓你見你的陛下一麵。你的陛下如果能幫你不成婚,那殿下就怪不到我身上。”
白呦了然點頭:“畢竟你是個病西施,真出了事,二皇子也不會動你。”
於娘子再次被她一噎。
二人到了那看押皇帝的院子,黃昏雷雨中,看守這處的人力並沒有少多少。於娘子在這裡待了很長時間,二皇子手下那些人都對她有印象。
於娘子就說這是二殿下的意思,讓白呦進屋見皇帝,於娘子則拖住那些看守的人。
白呦抓緊時間進屋。
進屋後先被茶香霧氣弄得一愣。
嫋嫋煙霧中,她看到皇帝一點不像個犯人。程蘋隻把人關在屋子裡,皇帝居然還有閒情逸致煮茶。
白呦闖入屋,涼風灌入,屋外嘩啦啦聲如潮。
轟鳴雷聲下,閃電的白光照亮白呦瑩白的麵容,她睫毛上懸掛的一滴水光,滴答掉落。
皇帝有些怔忡。
他臉色仍平靜,卻放下了手中的茶壺,在白呦關上門外的風雨轉身過來後,他站了起來。
腰下玉佩相撞瑽琤。
白呦看到他修長挺拔的身形,眼睛也是輕輕地眨了一下,她情不自禁地向前走了幾步。白呦喃聲:“陛下……”
皇帝沒說話,隻專注看她。
白呦眼中便一酸,她撲過來抱住他,道:“我真的不是有意的。我本意是質問他,嗬斥他,讓他羞愧,讓他認識到是他對不起你,是他把你害慘了。我本意是罵他,讓他知道是他毀了你!”
皇帝被她摟著腰。
他臉色冷淡,顯然對她還有氣。但是她一挨過來,他就有點兒撐不住。
皇帝道:“那你這個嗬斥,反效果還真強大。”
白呦委屈:“我哪裡想得到他那麼葷素不忌,竟然直接說要娶我。”
皇帝閒閒道:“也稱不上葷素不忌嘛。你好歹也是個美人兒,娶你不吃虧。”
白呦躲在他懷裡,聽他擠兌她,她心裡更難受。她又極為想念他,大半個月過去了,兩個人幾乎沒正經說過話。而今能見上一麵,還是這種場景。
白呦忍不住眼中噙淚,開始抽抽搭搭。她初時小聲,後來就哭得有點兒厲害了。
皇帝:“彆哭了,有什麼好哭的。”
他心軟下來,將白呦拉著坐下。看她滴滴答答掉眼淚半天,皇帝無奈,拿袖子給她擦眼淚。白呦隻滿是委屈地看他,他越是給她擦眼淚,她就越覺得自己可憐。
皇帝冷下臉,被她哭得心煩了。
白呦哽咽道:“陛下,你被他們捉來,真的一點手段都沒準備麼?你不會真的要給程蘋心頭血吧?不行!你不能給!那麼危險,你若是死了怎麼辦?”
皇帝不說話。
白呦擦眼淚:“你不能救他,你也不要救我。這分明是拿你的性命冒險,誰都不值得你這麼做。”
白呦:“我不值得,他更不值得!”
白呦看他一眼,看著他俊冷麵容,她心中眷戀之下,又很難過:“其實陛下,成親也是好事。我可以幫你吸引他們的注意力,陛下你想法子就逃,以後有機會了再來救我。沒機會的話就不要管我了。”
白呦補充:“當然這取決於你對我的愛,取決於你愛的自覺性。你要是特彆的渣,根本不在乎我,那我也沒辦法!”
白呦一邊眼含熱淚,一邊瞪著他,暗示他要救她。
皇帝聽她巴拉巴拉說了許多,她一邊哭一邊自我感動,皇帝盯著她許久,忍不住噗嗤一下,被她逗笑了。
白呦:“……?”
白呦氣死了。
她怨氣衝天地站起來:“你笑什麼?肯定覺得我可笑。”
皇帝跟著她起身,她憤憤不平要走時,他從後抱住了她。皇帝麵容貼著她鬢角,輕輕一歎:“呦呦。”
他手摟著她的腰,喃聲:“我之前一直弄不明白你,我雖然一直想帶你走,但我不清楚你的心。我不知道你回到了他身邊,是想選擇他還是我。如果你更想留在他身邊,我何必要讓你不如意?我到現在才確定,原來你還是向著我。”
他讓她轉過身,與她額頭相抵。他漆黑的眼睛看著她,問:“你是不是喜歡我,比喜歡他要多一些?”
白呦微震,睫毛上的眼淚掉落,照著她吃驚的麵容:“你到現在才確定?我之前的情深義重,都喂狗了?”
啊,就是喂狗了。這個狗皇帝。
皇帝怕她翻舊賬,眼睛立時一飄,他大袖罩住她的後腦勺,讓她挨在他懷中。皇帝低聲貼著她的耳說話:“朕自然不會全然不做準備,就孤身犯險。你且忍耐兩日,隻要你願意跟朕走……”
門“砰”地被推開,相擁的男女一起看去,見周身濕漉漉、麵容因發燒而呈潮紅色的程蘋站在門口。
於娘子瑟瑟發抖,跪倒在程蘋腳邊。
程蘋看到屋中情形,臉色一下子變得很難看。他立時進屋,一把拽住白呦的手,將她從皇帝懷中扯出。
程蘋扯住白呦一隻手,皇帝拽住白呦的另一隻手。
程蘋根本還沒開始用勁,白呦就緊張的:“你們兩個放手,不要拽我啊!我不是破布娃娃,我的手臂被拽壞了是接不回去的。”
程蘋與皇帝:“……”
程蘋拉著白呦,他因氣怒羞惱而渾身顫抖。他忍不住轉身看向白呦,他質問:“呦呦,我們在一起五年,但我知道你在之前心裡藏有一個人。我從未問過你那人是誰,但現在我要問一問了——你心裡的那個誰也不能碰的白月光、朱砂痣,是不是三弟?!”
白呦神色猛地一僵,有些意外。她沒想到程蘋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