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業離開前,給國師留了一封信。
說若是他死了,將這封信交給寧鹿;若是他沒死,這封信自然不用讓寧鹿看到。
說完這些,寧業將寧鹿托付給國師,便離開了。
寧業離開兩日後,國師踟躕思考的,便是如何完成七皇子這個“托付”。
寧業既然如此選擇,那麼,讓寧鹿去其他國搬救兵最安全。而這其中,國師思索的是自己到底是為寧鹿安排好方向就與她分開,還是一路陪她,直到黎國重新建起。
寧鹿是個麻煩,國師隱隱覺得自己應付不來。
要不,還是為她安排好方向,兩人就分道揚鑣。為寧鹿介紹好國君,這也算完成七皇子寧業的托付了吧?
國師邊在寺中後院散步,邊思索著這些,禁不住有些神思恍惚。
忽而聽到潺潺流水聲,國師抬目,看到白霧重重,發現自己原來是到了後院的深湖處。這裡尋常是沒什麼人來的,因離寺中心太遠。國師不過是事情想多了,走偏了些。
本隻是這麼隨意一看、隨意一想,驀然視線一凝,他看到嫋嫋白霧散去,流水濛濛間,竟然看到一個女孩立於湖中的背影。
濕漉長發散於肩背,水霧在她指尖調皮流轉。
纖姿瘦骨,渺然秀美。
國師一愕,猛然意識到自己看到了什麼,立即漲紅了臉,倉促向後退去。他這般倉促慌張,不小心磕到了地上石頭。差點將自己摔倒之時,國師一抬頭,見那湖中嬉戲的女孩大約是聽到了聲音,猛地回頭,向自己這個方向看來。
盈盈妙目,嫣紅小唇,膚色勝雪。
而回頭看他的這張臉,分明是九公主寧鹿!
與國師打了個照麵,寧鹿與國師一般慌,眼中神色忙亂——
這,莫不是女兒身被看到了?
要糟。
寧鹿隻是天天住在和尚廟中,身邊全是男子。到底洗浴不方便,寧鹿便為自己找到了這處偏遠的山間清湖。誰又能想到,這都能撞見國師呢?
國師看到了她是女兒家,不是七皇子寧業,而是九公主寧鹿!
寧鹿立即從湖中站起:“國師大人!”
突然站起,有礙眼觀!
國師立時背身,怒道:“將衣裳穿上!”
說完,不看她不等她,他自己直接拂袖而去。
國師心中也煩,覺得自己又撞上小公主一件事了。
凡塵事真是太麻煩了。
早知道自己這兩日就應該什麼也不想,立刻寫信帶給寧鹿,送寧鹿去其他國那裡避難就行了。
國師懊惱之下,快步離開這處地方。然而九公主又是何人?
追男人,她從來不慢!
國師也沒走幾步,寧鹿就已經匆匆披上衣服,向他追來,拽住了他的手。
國師被她一拽便被迫回了身,本想平心靜氣說幾句話,但是國師見她長發仍然散著,外衫隻是隨便那麼一穿,淩亂無比。顯然是著急來找他,她根本沒有顧忌自己的形象。
且國師懷疑她已破罐子破摔!
國師神色微凜。
看著便有隱怒意。
而寧鹿觀察他的神色,見他不曾為她“天然去雕飾”的美貌所驚豔,光顧著生氣、生氣!
她都這麼好看了,他還是生氣!
完了!
寧鹿心中絕望地想,看來國師大人果然心中隻愛她哥,並不喜歡她!
寧鹿太絕望了。
她覺得自己還需要國師呢,國師親眼見她對他欺騙性彆不提……關鍵是自己的真實性彆,還和他的性向相反。這簡直修羅模式。
寧鹿咬牙,拉著他的手哆哆嗦嗦:“我是九公主,我是欺騙了你,我不是我哥……你除了氣我騙你外,沒有一點覺得我現在很好看麼?”
國師拂袖皺眉:“你都在想些什麼?”
寧鹿心中更痛:……果然不為她美色所動。
難道就真的隻喜歡男子麼?
太讓人不服氣了!
小公主從來都膽大妄為,敢作敢當。她需要國師,不能讓他和自己反目。心裡一橫,想到的主意居然是絕不能放他這樣離開!
國師手被她拽著,氣她衣衫不整,也氣自己擺脫不了她。
國師低聲忍怒:“你還在乾什麼?還不放開我?”
他這般一說,見小公主忽然抬頭,清澄似水的眼睛與他低下的眼睛對上。
她眼睛如黑色曜石一般,黑得透亮、乾淨,讓人望之一眼,便沉醉其中。而這般一對視,國師忽然有些恍惚,覺得眼熟,覺得好似在哪裡見過她……這種師出無名的熟悉感讓國師一陣怔愣。
而抓住這個機會,寧鹿心裡一橫,一下子摟住國師脖頸,膽大妄為——
親服他!
讓他為她所動!
國師愕然無比,眼瞳一下子瞠大!
他不曾在清醒狀態下和寧鹿這樣過,他隻是和她虛情假意、然後把這尊大神送走而已。她現在是在做什麼?
國師禁不住向後退,又抬臂去推拒。
寧鹿扣住他手腕,追著他的步子,直接將他推靠到了一樹身上。
仍是與他氣息交互。
國師麵容漲紅,而寧鹿也是第一次在清醒時與他這樣。縱是心裡橫著一口氣,到底也是一個年紀青澀的女孩兒,細膩婉約間,柔軟輕觸間,她睫毛顫抖,若蛾翼欲飛。而她的眼角邊,也浮起了紅暈。
國師:“放開……寧鹿!”
而這一試圖張口,寧鹿打蛇隨棍上,輕輕一勾,變本加厲!
兩人彆著勁,一人想走,一人不肯!
樹影婆娑,湖水上飄著青綠色的絮狀物,整片天地都被染上綠煙。青山碧水間,叢叢密密,尋不見人影,隻耳尖地聽到淺微氣息。
忽的,聽不到太多動靜,忽聽到寧鹿驚慌喚聲:“國師?國師大人?”
寧鹿目瞪口呆。
因被她強迫的青年麵容越來越紅、氣息越來越紊亂,她隻以為是他心亂了,誰知悄無聲息的,本是熱情氛圍,他就那麼突兀地倒下了。還換她眼疾手快,一把摟住他,才避免他因為之前掙紮得太厲害,這麼一倒不小心把頭磕到樹上。
國師暈倒了。
寧鹿:“……”
她茫茫然地抱著他昏倒的身子,拍了拍他的臉頰,喚了他好幾聲。她手都在他人中下掐了半天,都不見他醒。
女孩兒孤零零地抱著他,感覺到了茫然無助。
寧鹿喃喃自語:“……我這算是把他親暈了麼?”
這……到底是她太強,還是他太弱了啊?
這……強悍在這種地方,寧鹿感覺不到絲毫開心。
唯一的好處,大約是他昏過去了,不用立刻和她算她是女孩子的賬了?但是這賬,早晚也是要算的嘛。
寧鹿茫然了半天,最後看青年可憐無比地窩在自己懷中,萬一在野外時間凍久了,他又給病了怎麼辦?
寧鹿沒辦法,隻好站起來,一把……把他背了起來。
她背他回山中佛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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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鹿與國師能有這般折騰的時間,也是因為寧業離開,幫他們吸引走了衛國追兵的注意力。
衛王讓下屬追那個九公主寧鹿,而寧業走回路,為的就是遇到他們。
寧業連偽裝都懶得偽裝,直接就是以男兒身與他們周旋。
畢竟國師認識他這麼多年,看到他第一眼,還以為是他那個傻妹妹寧鹿,衛軍又不認識他和寧鹿,寧業就算以男子身份和他們見麵,他們也以為他們終於捉到了逃跑的刺客九公主!
衛王趙明宣聽說終於追到了九公主寧鹿,立即縱馬前來,與這個刺客當麵。
寧業與衛軍玩了整整兩日,才落到了敵人手中。趙明宣到來時,聽說自己的下屬們折損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