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鹿懵懵的。
她已經拉開門準備出去了,但是在國師開口後,她又重新關上門,坐了回來。
她想:這是……吃醋?
還是……委婉地跟我告白?
寧鹿坐到國師對麵,她臉有些燙,不知是因為喝酒的緣故,還是因為方才他那些話的緣故。國師說完那些話後,臉便有些僵,眼神也有些冷。他目不轉睛地看她,盯著她的一舉一動。
國師垂在袖中的手,在輕微發抖。
許久,沉默在二人之間蔓延。
寧鹿喃喃:“你為什麼和我這樣說話?你是喜歡我麼?我以為……你不喜歡我,甚至討厭我來著。”
她不這麼說還好,一這麼說,國師麵上浮起惱怒之色。
他恨聲:“我若是不喜歡你,任由你對我摟摟抱抱還不加製止麼?我若是不喜歡你,你綁了我,我逃出出天後會仍答應陪你來越國?我若是不喜歡你,會在深夜為你放風讓你洗浴?寧鹿,是你傻,還是我傻?”
寧鹿說不出話。
目瞪口呆也不至於。
隻是隨著他這話,她被酒熏得醉醺醺之餘,心中驚喜與歡悅一下子湧上,讓她眼睛亮如曜石。
寧鹿還覺得不可置信。
她想撲過去抱他,但她同時心有遲疑。寧鹿茫然的:“可是、可是……”
國師冷著臉:“可是什麼?”
他跟人告白,卻一副彆人欠了他的表情。
寧鹿也不和他計較這個。
她心砰砰跳,她說出自己的震驚:“可你是國師呀!你不是一輩子不能婚不能娶麼?你不是警告我,若是胡來,我嫁的就是一具屍體麼?現在怎麼又可以了?”
國師聲音冷漠:“你這是在拒絕我麼?”
寧鹿連忙否認:“自然不是啊!我當然是要答應的……我隻是不解,你不是不能婚娶麼?”
國師盯著她,看她臉上確實是慢慢困惑,並無多少為難,國師的臉色才稍微緩和了些。
他袖中的手也不那麼抖得厲害了。
國師稍微放鬆了一下,卻也有些遲疑。
他說:“我若不是大國師了,自然就可以了……鹿兒,你願意等我三年麼?”
寧鹿迷茫眨眼。
國師垂下長睫,他略有些羞赧,又遲疑她不肯,這話便說得十分快:“三年時間,我會儘力將我一生所學傳於弟子。之後、之後……我便可如尋常人一般,正常婚娶了。”
他再支支吾吾:“隻是我年長你許多……你若是覺得委屈,直說便是。”
寧鹿脫口而出:“我不委屈啊!”
寧鹿跳起來:“我當然不委屈啊!”
小公主從來不是矯情之人。
國師抬目,麵前人影一躍,小公主隔著一張方案就撲了過來。案上的茶碗都被掃地,寧鹿撲入他懷中,抱緊他。她抬頭看他,眼睛亮亮的。在他低頭看來時,她彎起眼睛,對他一笑。
國師擁著她後背,忍不住隨之一笑。
氣氛鬆快下來。
他不如之前那般緊張了。
卻也憂愁。
他說:“我若是和尋常人一般,便沒有現在這般本事了。”
寧鹿笑吟吟:“沒事兒,反正你現在有什麼本事,我也沒看出來,你也用不出來。你既不能點石成金,又不能撒豆成兵。你沒有現在的本事才好呢……你若是沒有了,是不是你身體就能好起來了,就不會像現在這樣動不動病倒了?”
國師笑了一下。
寧鹿聽懂了他的委婉之意:是的!隻要他不是大國師,通天運那些神奇的東西從他身上轉移,他就可以如正常人一般成婚生子,生老病死,也不會再整日虛弱地休養身體。
國師見她高興,自己也忍不住歡喜。
本是懼怕她拒絕,畢竟兩人之間距離太遠。她又這般年少,這般貌美……他哪裡配得上她。
寧鹿窩在他懷中,又突然想起:“可是,我不與越國聯姻,越國不出兵怎麼辦?”
國師:“那你以為我這些日子在做什麼?”
寧鹿眨眼:“養病?”
國師:“……”
他無奈道:“你不必嫁給越國皇子,以謀聯姻合作。我答應越王,若是越國肯出兵,我可在越國待三年。”
寧鹿算了算,三年啊……好吧,她還小,她可以接受。
看懷中小公主笑吟吟,國師心中歡喜,卻也有一絲悵然。他手撫著她的秀發,柔聲:“可惜我比你大太多,我真的老了……”
寧鹿笑眯眯:“那你這個老男人,有聽過‘一樹梨花壓海棠’麼?”
國師佯怒:“我也沒那般老!不至於滿頭華發!”
寧鹿笑哈哈,歪倒在他懷中。她活力四射,他還真撐不住她,小公主就從國師懷中滾出,笑倒在榻上。
國師彎腰去撈她,小公主又鯉魚打滾一般突然躍起,抱住他脖頸。她扭扭捏捏:“國師大人,我告訴你一個秘密哦。其實我從十四歲開始,就偷偷喜歡你了。”
國師一怔,心中略動。
他低頭看寧鹿,看到她眼中的狡黠,又瞬間明白了。
國師:“說謊!你以為我那般好騙?”
寧鹿笑眯眯:“你乾嘛點破?再續前緣,聽著不比現在好聽多了麼?”
寧鹿不逗他了。
寧鹿湊前,要親他。
國師僵一下,向後退。
寧鹿不解:“怎麼,不能親麼?”
國師猶豫一下,說:“……親是可以的。”
他說:“再多的就不行了。”
寧鹿“啊”一聲,她自己琢磨一遍,說:“我明白了,你是不能破戒,不能瀉元陽!若是你沒有卸掉國師一職就破了身,你就會死是麼?還是你會一下子變老?”
國師微惱。
他斥責她:“……你父皇真應該多管管你!你整日都看的是什麼雜書?”
寧鹿撒嬌:“那我說的對不對?”
國師氣勢便一下子沒那般強了。
他含糊道:“……大體是對的。”
寧鹿“噗嗤”笑,國師被她笑得惱怒,伸手去掐她的臉。寧鹿笑嘻嘻地坐在他懷裡,與他玩鬨了一會兒。看國師神態有些疲憊,寧鹿心中一軟,有些憐惜他。
她不再胡鬨了,而是與他輕抵額頭,柔聲道:“雖然大國師一職,讓你身體變壞,還要你花三年時間去卸掉這一切。但我仍感激這些,如果你不是國師,我就不能遇到你了。”
她歡喜滿滿地計劃:“待我複國成功,我才不願意當什麼小公主。除非是我兄長成為黎王,不然我即便是公主,在黎國的待遇也不會好很多。而我兄長排行七,這黎國王君的位子,再怎麼輪,也輪不到他頭上。”
“所以我看開了。待黎國重建,我就不去黎國當什麼公主。你不是要留在越國三年麼?那我陪你留在越國三年。然後我們作尋常夫妻,遊山玩水也可,歸隱山林也可。我們去過平凡普通的生活!”
“你說好不好?”
國師微微笑了一下。
他輕聲:“自然是好。我前半生看過的跌宕起伏已經夠多了,小公主若是不羨慕榮華富貴,我自然願意跟隨。”
寧鹿脫口而出:“我當然不羨慕榮華富貴。我有的是錢啊!我……唔。”
她擰眉。
微有些遲疑。
心想她為何脫口而出自己很有錢?
她很有錢麼?如果她不是小公主了,她哪來的錢?
寧鹿有些迷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