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蘭庭語氣淡淡,林嬤嬤低下頭,心中莫名升起幾分懼意,但還是壯著膽子為岑鯨說了幾句話:“夫人早前一直在書院,也是成婚前幾日才從書院回來,新學的規矩記不住也是有的,還望老爺不要怪罪。”
燕蘭庭看向林嬤嬤的眼神並不像對岑鯨那樣溫和,平靜到發冷。
並非是林嬤嬤有什麼不妥,也不是針對誰,而是他對岑鯨以外的其他人向來如此,若岑鯨還沒睡,他願意在岑鯨麵前表現得更溫和一些,可岑鯨已經睡了,所以他也沒必要再溫和給誰看。
“林嬤嬤。”
林嬤嬤不知道自己的來曆早被燕蘭庭摸了個徹底,心裡奇怪新姑爺怎麼知道自己姓什麼,嘴上一絲不漏地應道:“老奴在。”
燕蘭庭:“你不必拿條條框框約束她,她比你懂得多。”
林嬤嬤愕然,還未來得及反應,又見燕蘭庭走向床鋪,丟下一句:“都退下吧。”
林嬤嬤隻得帶著挽霜等丫鬟退出屋外。
待屋門關上,燕蘭庭站在床邊做了一下心理建設。
——他不是沒跟岑吞舟睡過一張床。
不過那會兒他沒發現岑吞舟是女的,也還沒對岑吞舟產生心動的感覺。
後來……他雖不知道那是心動,卻也開始注意起了兩人之間的距離。
如今他知道自己的心意,又將同自己心愛之人同床共枕,要說一點感覺都沒有,那是假的。
可他能如何,他總不能新婚夜跑彆處去睡,傳出去多不好聽。
片刻前還想岑鯨愛怎麼就怎樣,反正相府鐵板一塊,不會讓任何對岑鯨不利的消息傳出去的燕蘭庭這會兒倒是把自己管家極嚴的事給忘得一乾二淨,“萬分為難”地上了床,靜悄悄地在岑鯨身邊躺下。
閉上眼,他能聽到岑鯨的呼吸聲,平穩、輕緩,是隻要伸出手,就可以把人攬入懷中的距離……
燕蘭庭以為自己雜念繁多,今夜根本不可能睡著,卻不知是喝了太多酒,還是因為意識到岑鯨就在身邊,整顆心落到了實處,躺下後不過片刻,他便睡著了。
……
大婚後第二早上是個明媚的晴天。
陽光透進窗戶紙,再透進輕薄的床帳,明亮程度已然削弱好幾個層次,使得床帳內的一切都顯得格外晦暗。
燕蘭庭睡前把頭發束到了背後,岑鯨沒有,所以岑鯨的頭發到處亂散,被在睡夢中側身的燕蘭庭給壓住了。
這就導致岑鯨想要換姿勢的時候,扯到頭皮,被迫醒來。
古人就這點不好,頭發太長不能剪,她又不喜歡梳著頭發繃著頭皮入睡,因此和人同床睡覺特彆容易被壓著頭發。
岑鯨一邊想,一邊感到困惑,她昨晚不是把頭發綁起來扔枕頭後麵了嗎,怎麼秋姝還能壓到她頭發?
岑鯨側頭,想看看白秋姝是怎麼睡的,卻被映入眼簾的燕蘭庭給驚了一跳。
岑鯨整個人都顫了一下,總算想起跟白秋姝同床而眠是前天晚上的事情,昨晚……不對,昨日她跟燕蘭庭成婚,所以昨晚和她同床的人是燕蘭庭。
昨天維持了一整天的不真實感再次湧上岑鯨心頭,要說原因,大概是因為昨晚她喝醉了。
就那麼一小口,她居然醉了!
岑鯨簡直為自己現在的酒量感到震撼。
因為是喝醉後入睡的,所以她沒有機會跟燕蘭庭認真交流,也就難怪她對眼下的一幕感到虛幻。
為了找回點真實感——岑鯨是這麼說服自己的——她指尖探出被子,緩緩伸向燕蘭庭的臉。
無法否認,燕蘭庭閉眼睡著的樣子很誘人,她的指腹輕輕落在燕蘭庭的鼻尖,再慢慢往下,落到那雙薄唇上……
想親,能啃一口就更好了。
都說晨起的男人自製力差,岑鯨覺得這事兒不分男女,就在她準備做些什麼的時候,燕蘭庭的眼睫輕輕顫動。
岑鯨倏地把手收回被子,閉眼裝睡。
岑鯨閉眼後,燕蘭庭睜開了雙眼。
他倒是沒被岑鯨嚇到,因此眼底滿滿都是還未睡醒的迷蒙。
他看岑鯨的睡顏看了許久,越看,心越軟,隻想離得近些,再近些,最好能呼吸交融,肌膚相觸……
燕蘭庭回過神時,他發現自己的臉很誠實地湊到了岑鯨臉前,再近一點,就能碰到岑鯨的唇角。幸好在即將觸到岑鯨之前,他停住了自己的動作。
——想要在不設防的岑鯨麵前管住自己,好難。
燕蘭庭無聲輕歎,最後還是強迫自己拉開了和岑鯨的距離。
成婚第二天自然沒什麼事務等著他,他本想就算醒早了,陪岑鯨再躺一會兒也好,如今卻是不敢了,便起身下床,換衣梳洗。
丫鬟端著熱水輕手輕腳進屋時,床帳內裝睡的岑鯨睜開了眼。
她慢吞吞地從溫熱的被窩裡伸出手,掌心朝著自己,懸在眼前極近的位置,能感覺到自己的吐息觸碰到掌心,再落回到臉上的觸感與溫度。
岑鯨心想,他方才,離我這麼近,且還停了好久沒動。
總不能是想看我還有沒有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