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得到回複後,她便不多停留,轉身走進房間。
還真是乾脆。程清昀歎氣,好絕情啊!
不靠學習連天都不願意聊,敢情他這幾天的好感度根本就沒刷到?
回到自己房間,他懨懨地轉著筆,麵對桌上的文言文六十練根本沒有心情下手。
陳清魚的答題卡映入眼簾。
還有那個紅彤彤的滿分。
程清昀的笑容立刻淡了下來,將答題卡推開,翻開了那本作為語文作業的六十練。
練習冊發下來許久,他連名字都沒寫過。
隻能從第一篇開始了。
*
作業這些,陳清魚倒不急著寫。明天晚上還有三個小時的漫長晚自習,什麼時候不能做呢?
窗外的雷聲讓她根本無從靜心,她隻有將書包丟在一邊,在書房裡來回踱步。
這間書房並不大,裝修擺設都頗具古韻,桌上放著茶壺杯具。便連裡麵擺著的,也是《鏡花緣》、《聊齋誌異》之類的古代經典詩文。
她隨意抽出一本,書上全是文言文原文,偶爾才會有幾個注解,通篇下來都沒有翻譯。書頁乾淨無塵,連棱角都整整齊齊,不見一絲皺褶。想來雖長久無人翻閱,卻打掃得很乾淨。
“嘩啦!”
雨再一次下大,傾盆如柱,仿佛天上被人撕開一道裂縫,倒豆子似的將雨水傾倒而下。書房裡有一扇窗,開了一半,以紗窗遮擋,陳清魚試著關上窗,手上用了點力,玻璃窗紋絲不動——竟是卡著了。
她懊惱地鬆開手,茫然地看向窗外聽著雨聲。一團團閃電翻滾在破棉絮似的黑雲上,雷聲一陣接一陣,如蟄伏已久的野獸張開血盆大口。
她隻有找些東西來轉移自己的注意力,回到書架旁,繼續翻看剛剛抽出來的《聊齋》。書一頁一頁翻動,她的手卻在微微顫抖著。
陳清魚怕打雷。
她自幼長了長冷漠的臉,待人待物過分冷靜。陳父常跟她說,記得第一次送她上幼兒園,小朋友們又哭又鬨,獨她冷漠地站在一邊問父親可不可以回家——“他們好吵。”
她又晚上學一年。小學時,老師領著轉過來的她向全班介紹要把她當妹妹看待。小陳清魚粉雕玉琢分外好看,不少男孩子跑來獻殷勤,然後被這個小妹妹反問:“你們是不是很閒?”
所以,一般人根本不會想到她會害怕這些。
隻有陳清魚
清晰地記得。
五歲那年,也是一個雷雨夜,她在房間裡用被子蒙著頭,卻毫無睡意,因為她的母親答應她,今天晚上會回家。
作為刑警的母親總是很忙,三天兩頭不見人是常事,後麵乾脆直接住在警視廳,幾個月都不見人。
陳父總是問她,她會不會想媽媽。一直以來,她都是淡然地回答“不想”,可孩子內心深處對母愛的渴望,隻有她自己清楚。
那是一個如今天般的雷雨夜,電閃雷鳴動靜大到有些過分,仿佛重現女媧補天之前的狀況。
自她的母親離開家已過去一月有餘,她答應她今天回家,帶她去商場買可愛的小裙子。陳清魚對小裙子不感興趣,可她說瞧見彆人的女兒穿,心想陳清魚穿上也一定好看,所以要帶她去試試。
於是她等啊等,等到桌上的晚飯涼了大半,等到夜色變得昏昏沉沉,等到雨越下越大,驚雷止不住轟鳴,聲聲震耳,便是連睡意也散去大半。
可母親沒有來。
“啪”地一聲,陳清魚從回憶中驚醒。眼前已看不見任何東西,麵前是漆黑一片,伸手不見五指。
停電了。
她捧著手中的書,分明什麼也看不清,意識卻額外清晰。
那天晚上,發生了什麼?她為什麼如此害怕打雷?
有人敲了他們家的房門。
她本就沒有睡著,以為是母親,捏著被角坐在窗邊,打算下床撲進母親懷裡,給她一個驚喜——母親總說她不會撒嬌。
她悄悄推開門,透過縫隙看見她父親急匆匆跑過去,來的人卻不是母親,而是另外兩個穿著製服的警察。
他們之間的氛圍不對。
警察“撲通”一聲跪在陳父麵前,被陳父托住,他們沙啞的聲音似幾天幾夜都沒有開過口:“陳哥,是我們對不起你,請節哀……”
陳清魚不懂麵前一幕的含義。
她卻隱隱覺得,她的母親,再也回不來了。
台風來時停水停電是件很正常的事情。
彆墅的燈倏地熄滅,程清昀懶洋洋地放下筆,心想著剛好可以歇一歇。他沒有古漢語詞典,用手機一個一個查,真叫人頭禿。
他打開手電去書房找陳清魚。門推了一半,身上忽然一重。
女生柔軟的黑發垂至肩前,清新的香氣撲麵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