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清魚平靜地看著她,眼中有壓抑的驚愕。
察覺到她的深意,劉靜儀吐吐舌,“哎呀,我就是猜測一下,她這種狀態真有點像精神失常啊……真的沒關係嗎?”
“高四壓力大吧,”陳清魚難得開了口,音色依然冷淡,“不要亂猜了。”
劉靜儀胡亂點著頭。
她隻是感覺,過了九月才決定回來複讀……大學都開學了吧?為什麼要拖這麼久?
也許真是性格問題,是她多想了。
*
今晚開車接她的是陳父。
陳清魚發現最近幾天,陳父還挺閒。
陳父早年做百貨生意,還沒那麼忙。後麵越做越大,商店成了品牌,又往更高層次發展,迎合大眾口味變成了文創店雜貨店,分店開到了外省,他才忙了起來,時常接連一段時間都不回家。
轉型的代價巨大,作為一個老爺們,陳父的文藝細胞僅限於年少時期的非主流幻想,團隊又缺乏專業人員指導。一開始他都是自己埋頭鑽研,全國各地尋找靈感,與設計師商討,從產品到包裝都是親力親為,書房裡那一屋子書很多都是那個時期買回來的。
好處也顯而易見。書被陳清魚看了進去,激發了她在許多方麵的天賦,才有了豐富的知識儲備。
習慣了父親不在家自己一個人呆著,他在家的時間忽然長了,陳清魚反倒疑惑。
考前的家是安靜的。
像是達成了某種默契,知道陳清魚要考試,陳父不會多說一句話,既沒有祝福,也沒有要求,隻是像平常一樣接她放學,問她在學校怎麼樣。
回到房間後,陳清魚在書桌前踱步,腦海裡浮現陳父的臉。
笑容還是慈祥的。
隻是有點心事。
人總是習慣在深夜胡思亂想,陳清魚也不例外。
她躺在床上,心總靜不下來:是公司出了什麼困難?陳父遇上什麼麻煩了?
十二點,陳清魚忍不住下了床。
依著她的習慣,客廳的燈留了一盞,但沒有人。
這是睡了吧?
她走過去又走回來,站在走廊上往裡看,突然發現書房門縫中的那一束光。
書房的燈還亮著。
門虛掩著,她的手微一著力,便把門推開了。
陳父在
翻看一本書。
黑色封皮白色字,酈道元的《水經注》,原文注解版。這本書陳清魚早在初中學《三峽》時已經看過了。
台燈下則壓著一份策劃書,厚厚的一遝文件,一眼掃去,陳清魚隻看見了“長江”二字。
她實實在在地露出了一絲迷惑:“爸……你要投資水電站?梯級開發?”
陳父:“……”
這是地理題吧?原來他們說的沒錯,讀書是會讀傻人的。
沉重的心事再多,聽女兒這麼一說,好像也不算什麼難關了。陳父忍住不笑,解釋道,“沒,這兩年文創市場擠了,公司競爭力不好發展,還在考慮轉型。我們呢就打算跟博物館聯名做個項目。”
江城含江字,顧名思義,長江以南支流上的城市。相關博物館在支流上陸陸續續修了幾家,隨著城市的知名度提高,也逐步成了網紅。
他也沒打算同陳清魚解釋太多,催促道,“很晚了小魚,快回房間休息,爸爸一會兒就去睡覺啊。”
項目隻是陳父的一時興起。
如今不像前兩年,市場不再追求單純的具有設計感或文藝特色的產品,而要發掘更有深度更有內涵的設計。隨著幾家博物館主打設計的火熱,他們這些公司的市場又流失不少。
單一的文具已經無法吸引到顧客。
但與博物館聯名,也是個麻煩事。
他們也代理過博物館的文創產品製作,但那終究是經博物館包裝之前,代理公司的產品含金量遠不如博物館的設計。要想擺脫束縛,還得靠自己。
聯名也很麻煩。產品的包裝設計都要彆人把關,公司自身獲利便少了。
公司本身對這方麵的人才引進不多,博物館那邊又不好協調……項目看似完美,實則處處是漏洞。
所以他還在考慮要不要繼續。是聯名,還是自己開發?
不過,這其中的彎彎繞繞,三句兩句解釋不清楚。
陳清魚若有所思地“唔”了一聲,算作回應。
看著女兒乖巧離開的背影,陳父心中又是感動又是酸澀。
公司確實遇上了點麻煩,但這不是大問題。看見女兒的臉,他做什麼都充滿了動力。
一想到他與覬覦女兒的男生還有聯係,他心裡又沒來由的一陣氣。
不過……那小子的天賦倒是不錯,想來也是個聰明的。
就是不知道,他能走到哪一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