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月5日,高三開學。
高中部偌大的操場空空蕩蕩，跑道上香樟樹的落葉堆了一層又一層，想來便連清潔工也去過國慶小長假了。
陳清魚來早了。
與以往不同,同樣的時間點，如今出門時天還未亮。泛涼的晨風吹拂落葉,國慶節一到，這個城市就正式入秋了。
她走在鋪滿香樟葉的跑道，忽然回想起開學前無意在微博上看見的話。那時隻感受到文字之美,此時此刻,共鳴才湧上心頭。
季夏一夢,終於長風。【1】
6:50。教室裡隻有一個人,辛文萱的同桌。她似乎剛來不久,書包放在桌麵,正在將桌子往前排拉。
對上陳清魚略帶疑惑的視線,女生笑容裡有著猶豫與靦腆：“我還是不喜歡有同桌，想一個人坐第一排試試。”
她拖向的位置,是講台旁邊，最靠近老師的地方。
這間教室很大,一班人數不足五十，前排後排都空出一大片,像她這樣之前單人單座的學生有四五個。
不過沒有人坐前排。
比起時時刻刻接受老師審視與全班圍觀,躲在後排一人默默無聞，似乎是個更好的選擇。
她點點頭，不由自主地看向自己身側的座位。
據說,他也是單人單座了三年的人。如果他也像女生這樣，磨合一段時間發現還是無法接受主動搬離呢？
那是他自己的選擇。
陳清魚強迫自己回神——她才沒有不舍。
與陳清魚相反，早讀過去後,她身邊座位的主人姍姍來遲。
他的精神狀態好像更差了些。
但敏感如陳清魚卻發現，儘管黑眼圈很重，他身上的低氣壓卻不如往日多，陰沉的情緒不知散去多少。
是有心結解開了麼？那樣也很好，她想。
程清昀慢悠悠地走過來。
他的心情的確不錯，談不上很好，隻是來到學校看見她，心頭上的陰霾一下子全消散了。
“早上好，”他照例挑唇一笑，與陳清魚打招呼，“睡過頭了。”
陳清魚問：“那你還繼續睡麼？”
“當然，沒睡夠。”
“……”
陳清魚麻木地看著他把傳過來的作業收好堆在手邊，枕著胳膊繼續睡覺，心想這真是一段毫無意義的對話
。
送他的抱枕也從未見他帶來過。
等下了第一節課，八組的作業已經收齊了，在程清昀手邊堆了一摞。
見他還在睡，她起身把作業抱過，打算去一趟辦公室。
手上忽地一輕，有人把作業分了一半過去。
陳清魚抬眼，發現辛文萱正笑吟吟地看著她，“我去辦公室問問題，我們一起吧？”
陳清魚本想一個人安靜地走這一趟，見她開口，也不好拒絕，隻有緩緩點頭。
這個熱鬨愛笑的女孩子，一路上都在自說自話：“誒，徐佳搬到第一排去了……她為什麼不願跟我做同桌啊？好難過。”
“我看她平時對我很友好啊……”
估計是因為她太吵了。
習慣了安靜的陳清魚心想。
*
10月7日是國慶假期的最後一天。
陳清魚聽見他們課間在討論：
“學校總算要有點人氣了，我快自閉了。”
“我更在意食堂終於能多開點窗口了。我基友說他們食堂還有高三關愛窗，為什麼我們沒有？！”
翠哥站在人群中間，滿臉憤懣：“你們知道嗎，高一高二本來5號開學，他們舉報學校成功了，有了七天假期！”
喔，學校又雙叕被舉報了啊。
這原本隻是一種猜測。
第四節數學課開講兩分鐘，年級主任地理老師帶著肅容走進教室，招呼學生關燈。
在大家不明所以的眼神下，他繼而輕咳一聲，又吩咐道：“窗簾！那邊的窗簾也拉上，大家彆出聲！”
周圍響起一陣吸氣聲——都是憋笑憋的。
原來舉報這事是真的。
今年的教育局好像額外忙。
程清昀因動靜悠悠轉醒，靠著椅子嗤笑，“怎麼天天舉報，有意思嗎？”
學校更有意思。關燈噤聲拉窗簾，檢查的人隻知高一高二沒來上課，卻不知道在綜合樓高高的五樓之上藏著可憐的高三生。
不過好處還是有的。數學老師剛準備講課，臨時被打斷，隻好招呼大家自己看書。
於是瞬間趴下一片。當然，補作業者也有之。
隻是過了不到五分鐘，英語老師帶著一遝練習過來，安排課代表分批下發。
前排的人由衷抗議：“老師，這是數學課，還沒下課呢！”